“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这三场审判,我们需要由全体新垦地的自由人担任这三场审判的法官。
“格罗夫·马格努斯和他的走狗将凡是反对他的人民,都视若猪羊,他自己则主动扮演起屠夫,从未想过他的权力究竟来自何方;
“阿尔帕德·杜尧姆和他的部下声称是为了保护人民而从人民手中攫取权力,然而事实上,他们沦为暴君和僭主;
“联省的军人高喊着‘拯救联盟’,所作所为却无一不是在践踏联盟。”
“红蔷薇、蓝蔷薇、联省人,他们每一方都要为帕拉图内战负责。他们所选择的道路,都注定通往毁灭。”斯库尔上校平静的声音中蕴含着力量:“如果想要避免悲剧的命运,我们就必须踏上一条与他们都不相同的道路。”
大议事堂内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即使许多自由人事前已经猜出“新军团”召集他们的目的,也不曾想过靴子真落地时会如此沉重。
斯库尔上校停了一会,让自由人们喘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同胞们,你们已经旁听了所有审判。现在,决定你我、决定新垦地、决定帕拉图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穹顶之下的人们不自觉提起精神。
“究竟是重蹈覆辙,还是要走一条与他们都不同的道路。这个选择权,我们交给你们。”斯库尔·梅克伦一字一顿地向自由人大会发出请求:“遵循你们的良知,做出最终的裁决!”
说罢,他拿起已经断掉的木槌头,重重砸在底座上:“带前两组受审者上庭。”
随即,三队宪兵将萨内尔·卡罗伊、纳吉·莫达奇以及奥尔德·费尔特押上法庭。
比起身在审判席的加斯帕尔,红蔷薇的三位校官颇为狼狈——因为他们都被塞住了嘴巴。显然,对话已经结束,斯库尔上校不打算再让他们开口。
斯库尔上校高声点出第一个名字:“萨内尔·卡罗伊!”
审判席上,萨内尔·卡罗伊瞪着血红的眼睛。
斯库尔上校的指控掷地有声:
“因你对于枫叶堡血案中一百六十七名伤残者、悲号河谷之战中数千名伤残者以及由你引发的战乱中无法详数的伤残者应负有的责任,我指控你犯下[毁伤他人肢体而不能和解]之罪。
“因为你对于枫叶堡血案中八十九名新垦地军团人员的死亡、悲号河谷会战数千名帕拉图人的死亡以及由你引发的战乱中无法详数的死亡所应负有之责任,我指控你犯下[杀人]之罪。
“因为你与联省陆军之勾结,我指控你犯下[煽动他国反对祖国,把同胞献给敌人]之罪。”
“公民们,做出你们的判决!”斯库尔上校的声音冰冷:“萨内尔·卡罗伊,是否有罪?”
“Aye!!!”
“Aye!!!”
“Aye!!!”
全体自由人用毫无争议的三声高呼给予了回答。
“萨内尔·卡罗伊。”斯库尔上校砸响木槌头,宣布:“根据自由人特别法庭的裁定,你的罪名成立!”
但是斯库尔上校却没有给出具体刑罚,只是摆了下手,宪兵便一左一右架起犹在反抗的萨内尔·卡罗伊,将他带了下去。
阶梯坐席上的自由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斯库尔上校已经点出第二名受审者的名字:“纳吉·莫达奇!”
斯库尔上校继续指控道:
“因你对于悲号河谷之战中……指控你犯下[毁伤他人肢体而不能和解]之罪。
“因为你对于悲号河谷之战中……指控你犯下[杀人]之罪。
“因为你与联省陆军……指控你犯下[煽动他国反对祖国,把同胞献给敌人]之罪。”
毫无疑问,又是三声齐呼。
“纳吉·莫达奇。”斯库尔上校再次砸响木槌头:“根据自由人特别法庭的裁定,你的罪名成立!”
同样没有被宣布判罚,纳吉·莫达奇上校也被宪兵带了下去。离开大议事堂时,他看向自由人和前同僚们的眼神依旧轻蔑。
紧接着是奥尔德·费尔特。
“奥尔德·费尔特。”斯库尔上校没有指控联省军人杀人、伤人:“因你及你背后的指使者们对于《联盟宪章》、《帕拉图共和国宪章》以及人间一切正义与法律的践踏,我指控你们犯下‘背叛联盟、蔑视宪法’之罪。”
同样是三声响亮的齐呼,奥尔德·费尔特被带了下去。
从始至终,来自联省的陆军少校都低着头,木然面对一切,如同行尸走肉。
最后,到了加斯帕尔·贝伦特。
“加斯帕尔·贝伦特。”斯库尔上校的语气少见的带着一丝伤感:“因为涉嫌参与分裂国家,涉嫌颠覆共和政体,涉嫌组织、策划并实施武装暴乱……我指控你犯下叛国罪。公民们,请做出你们的裁决。”
这一次,来自陪审席的呼声同样有些犹豫。
人们同情这位真诚、英俊的蓝蔷薇校官,但是在先前的对话中,加斯帕尔已经清晰无误地阐明他的立场和态度。
所以仍旧是三声齐呼——虽然有些凌乱,宣布蓝蔷薇校官的罪名成立。
加斯帕尔·贝伦特昂着头,大步流星走出了大议事堂。
台上的斯库尔上校与台下的盖萨上校对视了一眼,自由人大会的预定流程中,最困难的部分已经结束。
让红蔷薇、蓝蔷薇、联省的“代表”站上审判席,对于筹备会议来说,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因为审判他们的同时,也给了他们发言的权利。
万幸,斯库尔上校成功应对下来。
如今,四个“有罪”的判决,如同四柄利刃,彻底斩断了新垦地政权与虹川、诸王堡错综复杂的纠葛。
接下来,就是顺水推舟,鼓动自由人们三呼通过“再造共和国”的议案,然后宣读新共和国宪章。
斯库尔上校也是按照原定流程走的。
然而到了宣读新共和国宪章的环节时,大议事堂的气氛却慢慢冷了下来。
听着法官席上的斯库尔上校高声诵读着早已起草好的宪章,哪怕是再倾向于军方的新垦地自由人,也难免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自由人们逐渐变得失望、沉默,在先前审判中被激发出那种同仇敌忾的情感荡然无存。
吉拉德·米切尔、南多尔·克雷洛夫、黑水镇的理查以及成百上千来自新垦地的“自由人”,默默地聆听着斯库尔上校的声音。
斯库尔上校正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种聆听中,自由人们的边界逐渐消失,最终汇聚成一个面目模糊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虽然会呼吸,但却只能依靠本能行动。
而它的本能又是如此的麻木、迟钝和被动,以至于任何外部刺激,似乎都不能将它唤醒。
直到一个百无聊赖的声音在阶梯坐席间响起。
“唉,搞这么多花样。”声音的主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就是为了三呼通过你们手上那张纸!”
法官席上,正在机械念稿的斯库尔上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斯库尔上校愣了一下,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何必这么麻烦?”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最擅长的本事,不就是召集一群自由人,决定你们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吗?”
台上斯库尔上校皱起眉头,台下的盖萨上校也板起脸。
独眼宪兵军官箭步走到传出声音的枫石城座位区前,厉声叱问:“谁在说话?”
“不用找了,说话的是我!”
一个身影从枫石城座位区后排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台阶上的枫石城自由人纷纷为他让路。
坐在白山郡座位区第一排的盖萨上校看清对方的面目时,瞳孔不禁猛地扩散。
“审了蓝蔷薇的军人,又审了红蔷薇的军人,连联省佬的军人都审了,那么不审几个政客,怎么说得过去呢?”
来自枫石城座位区的青年大笑着走进大议事堂中央的演说场。
“我!卡伊·莫尔兰!新垦地行省常驻诸王堡代表!三届大议事会议员!”
青年在审判席站定,如同一记惊雷,炸醒了全会场的自由人:
“自请受审!”
[必!胜!]
[补充说明]
[本书所处的时代,各国内政科技树,还远远没到点出【社会契约论】的阶段,甚至连【主权】这个概念,也尚不完善]
[所以黑水镇的理查对于这场审判的观点不无道理——只要所持的逻辑勉强能说得通,那么谁能争取到更多的旁听者,谁赢]
[至于个体能否破除契约,按照卢梭的观点,显然是不行的。因为所谓的【契约】,并不是的公平买卖,而是一种入网许可,生下来那一刻就被写进软硬件里,一锤子买卖。假如某个个体想要破除契约,那么群体中的其他个体就有义务把你纠正过来,即所谓【自由,但是被迫自由】]
[相比之下,反倒是小集体向大集体让渡权利的观念,更为人所接受,也更加具有可操作性]
[譬如苏联宪法就规定各加盟国可以自由退出联盟,但又通过一些方式,使得加盟国不能退出联盟]
[又譬如美国宪法虽然没规定各州怎么退出联邦,但也没规定各州不能退出联邦]
[【经学】的知识浩如烟海,笔者甚至连一知半解都称不上,肯定有很多错漏,还望书友们指正、海涵]
[以及,谢天谢地,笔者写的是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