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斯没有听到长枪贯穿人体的声音,但三名白甲骑兵同样是顶尖好手,已经冲向他所指明的方向。
瞥了一眼陷入昏迷的小狮子,温特斯原地留守,没有跟过去。
“轰!”
“轰!”
没有任何征兆,接连两记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温特斯不远处爆发。
气浪裹挟着上百枚锐器,瞬间驱散烟幕,横扫大地。断肢和泥土被扬到天上,又淅淅沥沥落下。
尘埃和硝烟又一次笼罩,赤甲骑手和白甲骑手的方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
[猎圈之中,烟幕之外]
“[赫德语]死了?”潜伏在枯草丛中的白鲟谨慎地观察着猎物:“[赫德语]死了?”
作为诸部最好的捕鹰人,伪装隐匿是白鲟的拿手好戏。如果不站到近处仔细分辨,谁也看不出黄褐色的枯草中还藏着一个人。
白鲟无声地隐藏着,可他的脑海中却有另一个人在喋喋不休:“[赫德语]死了?死了?”
自言自语也是捕鹰人的职业病之一。
捕捉成年猎鹰通常需要用陷阱。捕鹰人每次设套少则四五天、多则一个月。独处太久,捕鹰人不知不觉间都习惯了和自己对话。
“[赫德语]要不要再来一次?”白鲟仔细盘算着得失。烟幕内只传出枯草燃烧的轻微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动静,看样子应该是死了。
白鲟打定主意,拿起挂在脖颈的骨笛。
对于白狮有天选者保护这件事,白鲟并不觉得奇怪。既然他可以被请来杀死白狮,那赤河部请到另一个天选者保护白狮也不稀奇。
在大草原,天选者是极其稀少的存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一个天选者不会试图杀死另一个天选者。
可如果鲜血已经流到大地上,那就一定不死不休,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天赋”关乎生死,每个天选者都会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天赋”,但是白鲟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牌。
“[赫德语]善掷梭镖的天选者?”刚刚如流星般划过身畔的标枪让白鲟此刻仍心有余悸:“[赫德语]怎的没听说过?”
但是都无所谓了,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天赋”,白鲟就有应对方法。
白鲟只是有些可惜——又有一个天选者将要魂归万灵。
奇异的骨笛声再次响起,骨笛声算不上响亮,然而穿透力极强,很容易从杂音中分辨出来。
骨笛泛起的无形涟漪扩散到猎圈边缘。几名披挂整齐的猎手听到骨笛声之后,立即走向身后的马车,撤掉蒙布。
蒙布下面是两个精铁打造的箱笼,每个箱笼里都有一只似狼又非狼的精悍狼犬。
猎手一共带了两辆马车,每辆马车四个铁笼,刚掀开蒙布的马车还有四只狼犬,另一辆马车上的铁笼全部空空如也。
狼犬早已因为骨笛声而急不可耐,猎手刚一打开笼门,狼犬便窜出箱笼、跃过毡墙、直奔主人的藏身处而去。
白鲟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枯草从中,直到两只狼犬抵达。
凶神恶煞的狼犬令猎手都不敢轻易接近,可在白鲟身旁,它们却表现得异常温顺乖巧。
狼犬受过训练,轻易不会吠叫。所以它们只是不断地发出轻微的哼唧声,拼命摇动尾巴,还用潮湿的舌头舔舐白鲟的脸颊。
白鲟轻轻抚摸两只狼犬,无声地吟诵着。经过他的触碰,两只狼犬愈发兴奋、愉悦和满足。
差不多了,白鲟从怀中取出一方密封铁匣,匣子里是几块暗黄色的脂状物体。白鲟把铁匣放到狼犬鼻前,让它们嗅探。
猎场之内,只有两人身上带有狼芝的气味。一个是白鲟自己,另一个便是披挂赤甲的白狮。
硝烟和硫磺或许可以混淆人的嗅觉,却瞒不过白鲟的狼犬。
最后,白鲟拿出一根木筒。
他拔掉盖子,露出阴燃的木屑,面无表情地点燃了挂在狼犬脖颈下方的“小酒桶”的火药捻。
“[赫德语]去。”白鲟无声下达命令,再次吹响骨笛。
两只狼犬就像此前的训练中那样,忠实地执行了指令,毫不犹豫地冲入烟雾,扑向散发着狼芝气味的目标。
白鲟耐心地等待着。
很快,沉闷的爆炸声接连从烟幕后方传来。又是一股气浪扫过地表,铁片、血浆和泥土接连不断落到白鲟身畔。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白鲟继续等了一会,连呻吟声都听不见,大概是真的死了。
他谨慎地向烟幕内投出几块石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赫德语]信物。”白鲟默念着起身,小心地走向爆炸地点。
按照约定,他需要拿到一些能证明白狮身死的证据……最好是白狮的头颅。
烟雾似纱帐笼罩着大地,至今还未散尽。
“[赫德语]烟匣,又少了。”白鲟有些惋惜地想。
烟匣是两腿人的东西,用一个少一个。对于诸部头领而言,烟匣可能用处不大。但是在白鲟看来,烟匣比狼犬还要宝贵。
起风了,烟幕在缓缓流动。
白鲟敏锐感觉到风向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里。
抬起头,白鲟惊觉烟幕不是在“流动”,而是在“旋转”。
只见烟幕旋转越来越快,还没等白鲟做出什么反应,烟幕倏然向四周散开,仿佛此前约束着烟幕的力量一下子消失。
霎那间,地表被净空,笼罩爆炸地点的烟墙彻底溃散。
天选者之间的搏杀,胜负只在毫厘间。
“[赫德语]完了!”第一次有声音从白鲟的喉咙传出,他的身形暴露出来。他想躲,但他已无处可藏。
一个浑身被血泥覆盖的人从战马尸体下方跃出,那人只是一抬手,白鲟的意识便彻底湮灭。
温特斯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走向刺客的尸体,确认刺客已经真的死了。
刺客的衣服上绑满了枯叶和黄褐色的碎麻布,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丛蒿草,难怪藏得如此隐蔽。
一具外形奇特的骨笛挂在刺客胸前,很是显眼,他随手扯下骨笛、收入囊中。
直到此时,温特斯才感觉到左肩传来的剧烈疼痛。
他摸索着从肩头拔下一枚札甲甲片。
“这东西。”温特斯把带血的甲片扔到刺客的尸体上:“还是我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