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鹰卫干练地给车套马,其他人则在副主管的指挥下,拖出提前伐倒的树木,拦住大路。
套好的马车沿着道路辚辚驶出河谷,绕过山势最后的起伏,拐了一个弯,军团驻地的高墙和西侧营门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
[审讯室]
“认得这个吗?”
温特斯把一个鼓形银盒放到囚犯的面前。
揭开盒盖,镶嵌着夜光石的表盘和金指针逸散出幽暗的绿光——是皮埃尔从对方身上搜出的纽伦钟。
阿方索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时间,但他不敢确定假男爵是否调整纽伦钟。
“别多想,我没有动过指针。”温特斯轻飘飘的点破囚犯的相反,转身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形银盒——从埃斯特庄园的面具人身上翻出来的纽伦钟——放到囚犯前面:“认得这个吗?”
在最初的几秒钟,阿方索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像冷不防受到当头一击。
所以他第一时间表现出一种类似醉酒的麻木和迟钝。很快,他恢复清醒,虽然脸色没有变,可是嘴唇却发白了。
温特斯看着阿方索,倾身轻嗅了几下,仿佛是在品尝囚犯的恐惧。
然后他再次转身,迎着囚犯已经无法再掩藏的惊惶眼神,拿出了第三个纽伦钟。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莨苕花纹和月桂枝条装饰的扣盖,轻轻放到囚犯身前。
“咔哒。”
“咔哒。”
“咔哒。”
三个纽伦钟内部发出节奏一致的棘轮声,三根镶着夜光石的金指针整齐划一地指向同一个位置。
三个钟?三个钟!他怎么会有钟?怎么会在他手上?其他两队人全灭了?使者的钟在里面吗?使者,使者在哪?使者也被俘虏了?
无数可怕的想法一齐涌上阿方索的脑海,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他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不是先前那些伪装出来的——恐惧。他的心脏在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额头两侧的血管随之一鼓一鼓。他的后背渗出汗液,胸腔却冷得好像能吐出寒气。
温特斯俯身,贴近囚犯的头颅,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传入后者的耳道。
带着一丝快意,他轻轻开口:“我把你们从影子里抓出来了。”
话音刚落,阿方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他呜咽着,嚎叫着,拼命想要挣脱绳索。这次不再有任何镇定与自信,只有人类作为动物面临无法反抗的猛兽时的逃跑本能。
……
[军团驻地]
因为钢堡的骚乱和大火,留守的军官在驻地大门之外又加了一道哨卡。
所谓哨卡,其实就是一根没剥皮的木头拦住道路。
四个民兵守在哨位,远远看到马车驶来,便挥动长矛示意车夫停车。
“干什么的?”为首的民兵问。
赶车的车夫不急不忙回答:“送给养,猪肉和马肉。”
“没听说有人要送肉过来。”为首的民兵皱起眉头:“你下来,我们要检查。”
“我现在没钱贿赂你们。”车夫纹丝不动:“出城一趟不容易,等我找军需官交了货,回来时就有钱了。”
为首的民兵警惕地倒退一步,放平长戟:“下车!”
另外两名拿火枪的民兵觉出情况不对,赶紧解下缠在手腕上的火绳。
“好好好。”车夫投降似的举起手:“下车。”
车夫抬起屁股,借着身体的掩护,从车座下面抽出一支短枪,对准为首的持戟民兵,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簧轮一转,火光一闪,持戟民兵的胸口便多出一个血窟窿。
又一名剑手从蒙布下蹿出,手中迅捷剑从下方绕过长戟的轨迹,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扎进另一名持戟民兵的胸膛。
直到这时,两名配备火绳枪的民兵还没挂好火绳。见黑衣剑手杀气腾腾,两名民兵扔掉火枪,落荒而逃。
剑手也不追赶,一个人搬开了拦路木。
营垒的卫兵已经被枪声惊动,警钟疯狂地鸣响着。
赶车的鹰卫点燃引线,猛一甩缰绳,挽马狂奔起来。离大门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鹰卫朝着马屁股刺了一剑,翻身跳下马车。
挽马虽然吃痛,但是面对一堵墙,还是本能地想要避让。
就在这时,引线燃烧到了尽头。
挽马的后半身被炸得支离破碎,气浪掀翻了周围的卫兵,营垒大门也被震得颤抖。
营墙上的卫兵还在呼救,一支骑队已经穿过烟尘,杀散营外的卫兵,直抵西侧大门。
很快,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
这一次,军团驻地的西门就像纸片一样被掀倒。
“榴弹和炸药开路,不要考虑误伤!”鹰尉满脸烟尘,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宁要死的!不要活的!”
……
审讯室外面又传来新一轮骚动,高喊声、马蹄声不绝于耳。
刚刚失去一切希望的阿方索,此刻仿佛又抓到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再挣扎反抗,而是伸着脖子,不加掩饰地倾听着审讯室外的声音。他直勾勾地盯着封死的窗户,像是要穿透木板看到另一侧的景象。
温特斯也不阻止囚犯,他冷冷地问:“还不死心?”
……
攻破西门,前方就是驻地的中央禁卫区。
发起突袭的进攻方不再考虑隐蔽和低调,无所顾忌地使用炸药和榴弹清扫建筑,逐间逐室地寻找使者的身影。
与此同时,仍旧占据着西门塔楼的卫兵不停地射出弹丸和弩矢。远处更有人影晃动,显然更多卫兵正在赶来。
皇帝之手拼凑出来的“部队”很快濒临瓦解,被高额赏金引诱来的一小撮地痞流氓哪里能承受着这种场面,纷纷想要溜走。
压阵的鹰尉当场斩杀一人,喝令其他人去纵火,分散守军兵力。
“大人。”心力憔悴的鹰尉向着身旁的面具人深深弯腰:“如果叛军的伪魔法师暴露,还请您务必全力出手。”
面具人环顾四周,鹰卫们已经陷入巷战,凑数的乌合之众也已经逃进营区不见踪影。
他叹了口气,一拳把鹰尉打昏过去。
……
审讯室外又有马蹄声传来,这次是从远到近。
阿方索聚精会神地听着:来人进了院子,下了马,开门,又一道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审讯室的门被完全推开。
一名佩着鹰喙柄马刀的骑兵走了进来,从携具里取出一个包裹,毕恭毕敬地奉给假男爵。
假男爵只是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吩咐:“拿给他看。”
骑兵打开包裹外面沾血的布料,将里面的东西放在阿方索面前。
赫然是第四个纽伦钟——也是最后一个纽伦钟。
阿方索挺着的脊背陡然瘫软,他全部的希望和力量都在看到四个钟的瞬间被抽干。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阿方索颤抖着,绝望地哀求:“我不能背叛陛下!我在北边的家人全都被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杀了我!”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温特斯的声音蕴含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帮我们把你的同伙都杀光,就不会有人知道你还活着了。”
温特斯盯着囚犯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眼睛总是说真话。坚定而无情的眼睛看人时目不转睛,他们或是直盯着你,或是把目光集中在你身后的某一点。那种眼睛死死盯住一个地方,并从中吸取力量。
但是此刻的“卡普芬”先生没有那种眼睛,他惊恐、哀求地看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想要寻找力量,却一无所获。
“要喝一点吗?”温特斯把杯子放到囚犯面前,倒了满满一杯酒。
阿方索看着杯子,旋转着白色泡沫是他投降的旗帜。
……
片刻之后,温特斯走出审讯室,来到前院。
这间曾经属于保皇党人士的独栋院落,已经被他暂时征用——连带下面的秘密储藏室。
白日刺破烟尘,院子里,阳光正好。
------题外话------
[没有上中三四五!撒花!]
[差点还是上中下了,不过!还是一个大章更完情绪连贯]
[感觉这段故事并行叙事比较好,所以试着用了一下]
[两条时间线其实最开始并不是平行的,温特斯的审讯时间很短,而帝国方谋划营救使者的跨度较长。直到最的部分,才变成“同一时间发生”]
[因为比较容易搞混时间,所以我才希望能“完整的写完再放出来”,可最后还是分成了上下……]
[本章的审讯技巧来自《克里姆林宫的枢机主教》,因为我真的不会审讯,所以觉得还是不要瞎写,借用汤姆·克兰西老爷子书里的策略比较好……毕竟汤姆·克兰西老爷子是专业到能把专业人士也吓一跳的作家]
[谢谢书友们的收藏、阅读、订阅、推荐票、月票、打赏和评论,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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