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南风以同样的姿势与东方昊相对而坐,双掌倏起,抵住东方昊的双掌。
东方昊只觉两股内息冲来,如江河大海,汹涌而至,一浪高过一浪,冲丹田,走任督二脉,四肢百骸燥热无比。
他情知南宫南风正将历练数十年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给自己,但此刻拒绝已是不能,双掌被紧紧吸住,身形若动,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不仅自己受伤,南宫南风也万难幸免。
因此只好收摄心神,依南宫南风所授导引之术,将真气吸收过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南宫南风头上蒸汽渐消,双目黯然,早没了往日神韵。
此刻他已功力尽废,身心衰竭,气若游丝。可他仍然端坐如初,并未倒下。
东方昊隐隐感到南宫南风阳寿将尽,正欲扶他进屋休息,不料南宫南风却缓缓摇一摇手,道:“昊儿,老夫寻找你历经十数年,现下心愿已了,这就要去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咳咳……你的身世,你本来是……”
东方昊胸中怦然心跳,睁大了眼睛正要细听。蓦地风声飒然,一枚暗器挟风袭来,南宫南风话未说完便扑地气绝。
只见他后脑勺赫然嵌入一张麻将牌,“东风”。
东方昊大惊,不及思索,双掌已然拍出,势如惊涛裂岸,“哗啦啦——轰”!威力之大,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愕。
那棵杨树齐腰折断,却哪里有人在?
东方昊回身将南宫南风微温的尸身放平,小心翼翼取出那张麻将牌,那张“东风”,沉思良久。
这一切变化太突然,也太快。
南宫南风脸上竟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而这微笑,在他活着的时候,东方昊却从未见过。
南宫南风与东方昊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终究对他有授功之恩。
一大推疑问像乱麻似的塞满了东方昊的头脑,尽管他冥思苦想,仍然找不出哪怕一个答案。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南宫南风是为他而死。
一个人从生到死,他就站在生与死的连接点上,他是亲历者。
就是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东方昊长大了,成人了。
成人了,意味着身上有了责任,他清楚地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连根拔起那颗折断的杨树,正是一个天然的墓穴。
他将南宫南风的尸身放在墓中,又一次看见了他脸上的微笑,这微笑是他活着的时候所不曾有过的。
一杯黄土,破碎的酒坛,尚未吃完的烤山鸡。
寒风依然呼啸。
东方昊潸然泪下。
他给南宫南风堆起一座坟,然后插上一块木板,聊作墓碑。
但碑文写些什么呢?
东方昊脑中一片茫然。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窒息,如同整个人被装在麻袋里。窒息,憋闷,烦躁,头皮似乎就要炸裂!
他为何视死为极乐?
他为何狂饮而不能醉?
他到底是谁?
他一死也带走了所有的秘密,东方昊心里苦笑着,真是造物弄人,难道自己的身世注定就是永远的未解之谜!
东方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愤之情,仰天狂吼道:“我是谁——?”
声音嘶哑,恐怖,在幽僻的荒郊野外绵绵不绝。
东方昊晕倒在南宫南风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