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山东夏收的冬小麦大约五千万亩,获得大丰收,上田亩产能有三石多,下田也有一石左右,”
山东总督兼巡抚黄宗羲在向皇帝禀报今年山东的麦收情况,各种数据都很惊人。
虽然这五千万亩,并不是朝廷的标准税亩,而是上中下田都有的,可就算平均一下,今年山东夏麦收获都有六七千万石麦。
这可就非常惊人了。
山东总耕地大约亿亩,冬小麦是主要粮食作物,今年种了五千万亩,意味着今年基本上没有荒地了,除了种春小麦、玉米、土豆等的地,基本上都种了冬小麦。
夏粮丰收,也代表着今年朝廷山东的地丁银征收不会有问题,更表示山东今年已经能够粮食自足,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粮价能够回落到一两一石,甚至更低一些。
“粮食丰收是好事,今年向百姓统购粮食,可以适当放宽些百姓自留口粮的量,朕提个建议,百姓收的粮,可以分成三份,一份是按人口留足百姓的口粮,适当多留些。其二是统购粮,不用把口粮以外的全收了,而是按其所有田亩数和粮产量,除去口粮后,订一个数,按正常剩下的七成吧,定为统购粮,朝廷按市价收价,剩下三成,可以留给百姓自由的安排,
过去我们粮食统购统销,那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办法,现在慢慢的粮食情况好转了,朝廷也要适当的放宽粮食管制,不能管的太紧,管太紧时间一久就容易出事,我们得恢复部份粮食市场经济,允许公家粮店外,也还有私人粮店,只要受监管就行。
百姓可以自由选择他剩余的那些粮如何安排。”
“还有一点,今年夏粮丰收,已经有官员提出要把夏粮统购价降下来,降到七钱以下,甚至更低一些,但朕认为不妥,自崇祯以来,战乱饥荒等不仅导致粮价上涨,几乎所有物价都涨了许多,
现在粮价定太低,无疑会谷贱伤农,所以朕以为不能一丰收就大降粮价,今年新收米麦便按一两一石出售市场,对农民收购的粮价,稻谷惯例七成定价,虽要低,但也不能太低,得按这个售价来定收购价,保证种粮农民的收益。
管子曾说过,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谷贵则万物必贱,谷贱则万物必贵。
温饱是国家民生的根本,尤其是饱更重要。
天下种地卖粮之人千千万,地里产出的粮食,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若是粮价过低,他们就没有钱买其它万物了。
粮价是价格风向标,粮价涨,其它东西价格其实也会涨,但保持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就好,如崇祯时几两甚至十几两一石粮食,那当然不行。
可如果粮价过低,也会出大问题。
就好比唐代,贞观三年,天下大丰,斗米二三钱,这就不是好事,一石米才二三十钱,那就是物贱钱贵,意味着商品流通不足,出现了通货紧缩,产生钱荒。
所以刚开始李世民很得意,我这在位才几年,一斗粮才卖二三钱,天下盛世啊。但懂经济的大臣告诉他,大错特错,天下要出大问题了。因为物践钱贵,则百货不通,万商束手,对经济发展和商品交换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简单点说,将出现大萧条。
哪怕是在农耕时代,国家也不可能离开工商的。
唐代钱荒严重,钱帛兼行,甚至拿米麦也兼做交易都还不够。
朱以海也知道粮价便宜,其实表面上好看,但是明代仍然还是农耕为主的社会,大量的百姓都只靠种地卖粮为主要收入。
粮价过价,则农民的收益就过低,而农民向来是王朝兴盛的压舱石,他们一旦难以温饱,那整个天下都要动荡不安。
一个青壮农夫,也顶多能种上十亩地,一家五六口人,一年就要十几石口粮,如果按中田中收,每亩平均二石半算,十亩也不过二十五石粮,一家五六口,起码也要十五石口粮,最多就能剩下十石粮,还没算种子。
这还得是自有田地的情况。
十石粮还得缴税,还得各种开销,所以基本上是没剩余的,还得搭着菜瓜等节省口粮,才能勉强度日,连温饱都难,更别提什么消费购买能力,也别提什么抗意外灾荒的能力,这就使的整个王朝的抗风险能力都很弱,因为农民是王朝这个大桶的短板。
其它板子再长,可这块板子太短了,那都白搭,一样漏水。
没地的佃户收益更低,他们往往要把一半的收益上缴给地主,更留不下什么了。
就算再做些家庭养殖、纺织手工等,也不过是勉强度日。
所以要想社会安定,长治久安,朱以海苦苦思索数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除了减轻农民、佃户这些底层的税赋负担外,还得想办法提高他们的收入。
把官田变卖给他们,让他们拥有土地,掌握生产资料,成为自耕农。适当提高粮价,甚至建立长久的国家收储制度,遇丰年提高些价格收购,避免谷贱伤农,灾年则放粮出仓,平抑些粮价,保护那些买粮吃的手工业者等。
“今年百姓的地丁银,仍然允许大家自由选择是交粮还是交银钱,不管是本色折色,都要严格按照朝廷所订标准,不得浮收、火耗这些。”
“除征收的地丁本色粮入仓,各地粮站也要抓紧把统购粮收上来,此外常平仓,也尽量把百姓手里头富余的粮食和买入仓,各地粮仓做好收储工作,仓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
“各地粮铺新粮上市,但米麦得保持好价格,一两一石,其余旧米、大豆小米玉米高粱等也要严格按照相应价格,不能乱涨价,也不能乱降价,要保持稳定。”
一丰收就大降价,一遇点灾就大涨价,粮食价格大起大落,也必然会带动其它商品百货的价格起伏波动剧烈,这会严重影响经济稳定的,朝廷必须得发挥压舱石的作用。
丰年时保价收储,歉收时平价放粮平抑价格,保经济稳定,保社会安稳。
“常平仓不仅要收储粮食,其它一些重要民生物资,也得要通过和买制度,积极参与,维护市场,保证经济和民生。”
常平仓这玩意,其实从唐代到宋朝,一直都是有的,甚至明朝以前也有,效果也曾是很好的。
“今年河南和河北两省,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的,山东得调拔粮食救援,如今河南还在围颍州、南阳,河北虽然几乎传檄而定,半个河北都已经归附大明,也就剩下翼州、河间、保定、天津、易州、顺天、宣化、遵化这直隶北半部了。”
滹沱河以南,几乎尽为明有。
土国宝和马国柱两人,可以说都让朱以海大为意外了。
而丁启光、许定国、李化鲸等这些原河南山东的团练、义军们,现在都主动的离开了中原,一窝蜂似的跑进了河北。
原因嘛朱以海倒也能猜到,他年后开始着手控制河南山东两地,要整编甚至裁撤这些外镇、团练、义营,这些人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
于是趁着河北形势大好,全往河北跑,朝廷现在要的是河南山东两地的控制权,至于河北还是山西暂时没太多要求,如土国宝等部,虽然也授以编制,划分营伍,还派了副职,但基本上也还是由他们自由折腾的,什么征粮收税,攻城掠地,甚至缴获所得这些,都很自由。
不愿意马上被整编的各路人马,就全往河北跑了,朱以海倒也乐得这个局面,让他们去河北折腾,正好还可以虚张声势,吓唬鞑子他要进攻北京呢。
这些人离开后,河南倒是局面安稳清晰了,但河南先前没能如山东这边整顿的好,所以今年夏收后,依然面临着有大量土地荒芜,粮食供给不足的问题。
还得需要山东支援,江北那边要供应围颍州甚至是防湖北的御营兵马的粮草,也顾不上。
现在朱以海还得从山东就近调拔些粮食给跑去河北大闹天宫的这各路人马,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去了河北,对眼下形势还是有不少好处的,朱以海也就只好想办法给他们解决不足的粮食供给问题了。
总不能又要收回河南山东,又想让他们去打河北,还啥好处都不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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