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威胁比城外的火炮还厉害,张儒秀身为山东巡抚,当然知道水淹济南不是问题,济南城北便是大清河,而自从黄河夺大清河入海后,大清河现在就完全成了条害河,地方上因战争等无力修堤疏浚,使的现在一年济南也要遇好几次水灾。
现在是秋季,正常当然不会有大洪水,可如果朱以海非在济南上游建个坝蓄水,然后再挖开决口,那黄河水奔腾而下,济南必被淹没。
“这可如何是好?”一群人再次齐聚抚院。
博和托看完仍旧把箭书烧了,“济南又不是洛阳开封,黄河虽然改道夺大清河,但时间也不长,河道也还不算高,明军真要蓄水淹城,他们自己的营寨,挖的工事倒要先被水冲了。况且现在秋季,哪有多少水量,让他放水,也顶多水漫济南城而已,淹没不了。”
他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了。
张儒秀无奈叹气。
第三天,明军再来劝降,仍射箭书入城。
只是这次射了许多封箭书,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射了。
城上监督的满人军官虽然马上派兵收缴,但还是有人私藏了一些。
“老王,你识字,跟大家说说这箭书上说了啥?”
城墙上敌楼里,一队绿营兵凑在一起,刘老刘把他偷藏的一封箭书拿给老王。
“你不要命了,敢私藏箭书。”
“快给大家看看,到底写的啥,是否真的如城下那明军喊话说的要放我们一马?”
局势如此,谁都在想着寻找退路了。
博和托再严格的军令,下面的兵也不是个个都听。
船要沉了,没人愿意跟着陪葬。
老王以前读过些书,后来去当了伙计,再后来被抓了壮丁当了兵,然后清军来了,又跟着上官投了清军成了绿营兵,现在是他队头,手下十来个兵,刘老六也是他的手下队副,这家伙以前是个马贼,胆子大的很。
他接过箭书左右张望。
“我让老四他们在外面看着,有人来就出声提醒,赶紧看吧。”
老王有些紧张的迅速扫过,看完又看了一遍,然后赶紧把箭书揉成团还给老六。
“怎么说的?”
“上面说明军已经占了德州、徐州、邳州、东昌、大名,还有济宁、临清,现在整个山东就剩下兖州城和济南城还在大清手上了。”
“大明皇帝说,他会派人在上游筑坝拦黄河水,还说三天后他会撤开济南北面的包围,会在长壕、土围上打开几道口子,允许不想投降的清军撤离,保证不会攻击。
还说如果不愿意离开,愿意留下的,他也承诺既往不咎,保证投降后性命安全,到时不论满蒙汉,不论在旗还是包衣,都可以获得特赦。”
“而如果我们顽抗,那么他就会放水淹济南府,城破后,所有顽抗者,皆没为奴,在地下矿坑里挖一辈子矿,永不见天日。”
·······
一队人沉默着。
“拦河真能淹济南城?”
“那是肯定的,今年历城都被进水几次了?如果再人工拦河筑坝蓄水,那济南城肯定会被淹,就算不彻底淹没,可到时被水一泡,咱们连火都生不了,住地没地,还怎么守城?”
“听说过李自成水淹开封没?”
“闯贼李自成三打开封的时候,周王取王府百万库金悬赏守城,官军与闯贼连日大战,时九月末,天大雨,黄河水势大涨,攻不下城的闯贼李自成想到挖开黄河水淹开封,而开封城中的周王等粮草将尽,也想挖开黄河水淹闯军,
于是乎,几乎两边人马同时挖开了黄河,官军挖开了朱家寨口,闯军挖开了马家口,洪水瞬间淹没了开封城,也冲垮了闯军大营,双方都死伤惨重。”
开封边的黄河是地上悬河,遇暴雨水涨,一掘堤自然就水淹七军,洪水没城。
济南情况虽好,可也好不到哪去,旁边就是大清河,现在被黄河夺流也成了黄河主道,只要拦截掘堤,一样淹济南城。
“那不也淹了明军?”
“你傻吗,他们在城外,可以提前退到山上去,咱们在城里,除了躲屋顶上能躲哪去?”
“那可怎么办?”刘老六等慌了。
“那些鞑子怕死,还想拉着咱们陪葬,他娘的。”
老王比较谨慎,“小声点,让听到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赶紧想个办法啊,要不三天后,也一样全都得掉脑袋,或者是当个淹死鬼。”
这一天,明军不断的给济南城上射箭书,甚至用风筝把许多劝降信带入城中,飞的满城都是,博和托派人到处搜缴,可仍然还有许多劝降信落到士兵、百姓手中。
山东就剩下济南、兖州两城,明军要水淹济南,明军允许他们投降、承诺投降不仅不杀,还不会追究问罪,恢复他们大明子民身份后,整个济南城的士兵,尤其是绿营兵、团练、壮丁都在躁动着。
甚至入夜后,刘老六等许多人还开始按捺不住秘密窜连起来。
而就连绿营的那些游击参将们,其实也一样在暗里地小心谨慎的串连着,密谋着。
大难临头各自飞,谁又还顾的上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