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王极境不占优势,若是在战前就折损了好些,那可就是自乱阵脚了!”出言反驳的是参知政事孔严华。
自打放弃了劝说皇帝跟北胡议和的打算,这些时日他就没做什么要紧事,加上大齐文武分流,他对战事不怎么了解,寻常议事的时候,很难插得上话,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套话,存在感明显降低。
眼下终于碰到了点事,他便迫不及待发表不同于众人的言论,突显自己的重要性。
魏无羡本就看孔严华这种,只会玩弄权术的寒门官员不顺眼,当下脸色就阴沉下来:“胡人不善水战,冒然渡河,进攻我们重兵布防的杨柳城,本就是下策!
“眼下他们避实就虚,佯攻杨柳城实攻郓州,再从郓州走陆路进逼汴梁,跟卫州方向的兵马相互配合,才是兵法韬略的上佳之选。
“之前朝廷的斥候,之所以会在卫州一带,发现胡人兵马大规模聚集,很可能就是胡人在迷惑我们。
“至于王极境......朝廷的大修行者,哪一个不是身负国恩,被黎民百姓寄予保家卫国的厚望?而今需要他们上阵,岂能因为惧怕折损而裹足不前?
“再者,赵氏族人精通战事,已经是众所周知,他们发现了胡人的兵马调动迹象,朝廷怎能无视?要是胡人果真攻了郓州,中原战局糜烂,参知政事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面对魏无羡的逼问,孔严华根本无法反驳,但他依然义正言辞:“本公只是认为军国大事,应该稳重一些,不该听风就是雨,侍郎这就要开始推诿责任了?”
“十万火急的关头,军情阵容拖延?你一介书生,不知沙场之事就最好闭嘴!误国误民说的就是你这样的!”魏无羡这话说得杀意四射。
身为参知政事,二品大员,竟然被魏无羡一个四品侍郎如此喝斥,孔严华不禁恼羞成怒。
他本想跟魏无羡针锋相对,但看到对方阴沉沉的双眼,察觉到对方身上山一般厚重的杀气,联想起对方在西域杀人如麻的辉煌战绩,一时间又有些胆怯。
好在宋治及时开口,制止了这场争论,他现在最烦看到的,就是大臣们争执不休,闹得脸红耳赤,没有一点齐心协力,同谋国事的样子:
“兹事体大,容不得错漏,两日之内,大都督府必须查清事态!汴梁的王极境修行者,大都督府都可以协调。”
韩昭松了口气,连忙应诺。
话说到这里,事情本来就议完了,但宋治却没有让众人离开的意思。
他眼神变幻半响,好想在认真思考什么,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眉宇肃然道:
“国战大局,本该由大都督统领,但眼下晋地战事激烈,且不容有失,大都督必须在晋阳坐镇。朕,拟调振武将军到汴梁来,协助大都督府参谋战局,诸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深受震动,一时间脸色各异,都没有说话,殿中落针可闻。
振武将军,说的便是赵宁,宋治刚刚加封的,三品。
魏无羡、韩昭、孔严华等人,都在寻思宋治这话的深意。在弄清楚皇帝的意思前,大家都不好冒然说什么。
宋治其实没有格外的深意。
准确的说,是没有战争之外的用意。
国战到了今天,谁是皇朝肱骨,谁是镇国栋梁,已经再明显不过。
在大齐连战连败的情况下,只有雁门军守住了雁门关,虽说后来撤退了,但也是迫于大局,且撤得高明,没有损兵折将。
以北胡战力强悍,横扫河北地,禁军与防御使军队都难以抗衡的情况,察拉罕进攻晋地数月,却被阻拦在井陉关、承天关外,连晋地大门都进不去。
赵氏是大齐皇朝第一将门,这在平日,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但在国战时期,赵氏体现出的实力,才让人真正意识到了,第一勋贵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宋治不倚重赵氏,不重用赵氏族人,那岂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乾符七年,在凤鸣山一战中,振武将军就已经展现出惊才绝艳之能,助雁门军击败了北胡大军,彼时还有人对他的战功心怀疑虑。
“如今,振武将军已经是王极境中期的强者,跟察拉罕交手而能伤之,坐镇晋地门户则能让井陉关、承天关稳如泰山。
“眼下北胡进攻中原在即,朕要调振伟将军过来,诸卿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宋治对众人的反应颇为不满。
见宋治确实是要重用赵宁,而不是把他也弄到汴梁来做人质,亦或是削弱河东军的力量,魏无羡跟韩昭相视一眼,都暗暗松了口气。
孔严华硬着头皮道:“振武将军毕竟年轻,恐怕经验不足......”
“有才不在年高,霍去病横扫匈奴的时候,不也是年纪轻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无须再议!”宋治打断了孔严华的话,言语中充满不耐之意。
今日议事,对方老是纠缠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让他心里很不愉快,觉得对方根本看不清失态,连带着对孔严华的才能都产生了很大质疑。
这都什么时候了,大都督府连北胡兵马的真正动向都弄不清,还要靠赵氏族人的消息,来帮助朝廷判断敌军虚实,自己还不加倍倚重赵氏,难道要等皇朝灭亡了再后悔?
孔严华等人更是无能,明明不通战事,却喜欢胡乱说话,把自己的本职做好不比什么都强?
一个个往日里都是精明之辈,自己用的得心应手,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没显露出社稷之才,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不经事?
宋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