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赵宁的回答,面色紧绷的周鞅松了口气。
他拱着手认真道:“殿下能够如此想,实在是再好不过。”
“老周你总是这般大惊小怪,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黄远岱对周鞅方才的紧张神情很是不屑,撇撇嘴接着道:
“殿下是皇朝郡王,身份何等尊崇,又是大齐唯一的战神,地位何其重要,一言一行,自然都得顺应天下民心。
“如今大战方休,民心思安,殿下岂会逆势而为?
“跟反贼勾结,此事一旦败露,不说陛下立马有了正当借口对付赵氏,殿下的声望也会随即跌落谷底,再无出头之日。”
周鞅不在意黄远岱的调侃,反而大点其头,认同对方的一番见解。勾结反贼这种事,想要一直隐蔽,明显是一厢情愿,尤其是在要襄助非凡战力的情况下。
但是很快,周鞅又变得忧心忡忡:“殿下不帮魏氏,魏氏撑不了几个月,届时陛下还是会打压赵氏,如之奈何?”
没谁相信宋治会不这么做,退一步万步说,就算宋治会对几个世家手下留情,这里面也肯定不会有赵氏。
赵氏的实力不允许宋治姑息。
面对这个实际问题,黄远岱笑而不语,赵宁云淡风轻。
申时一过,赵宁回到皇城,跟宋治、众臣一起在含元殿继续朝议。
宰相陈询抛出了今天的第二个重磅炸弹:中原、河北州县之乱。
“四月二十日,松林镇运粮队伍中的民夫,在一些江湖修行者的蛊惑下,悍然围杀押运队伍的官差,致使九名官差全部当场殒命!
“而后,二三十个民夫在这些修行者的带领下,竟然丧心病狂的袭击松林镇官衙,包括松林镇蔷夫在内,二十多名官吏差役死于非命!
“再后,这些贼子开仓放粮,引得松林镇大乱,最后裹挟一百多名青壮百姓,在州县高手赶到之前,遁入荒野不见踪迹。”
陈询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沉重面色悲痛,仿佛正置身于一场血淋淋的天灾人祸中。
他接着道:“四月二十五日,贝州历亭县有富商当街欺辱卖柴老翁,引发百姓群情激奋,围殴富商及其随从。
“县衙官差赶到后,大肆抓捕百姓,双方冲突之下,致使百姓一死多伤,于是有青衣刀客自酒楼中持刀而出,当街杀官救人,而后蛊惑大量百姓冲击县衙,欧杀官吏差役三十余,纵火焚烧官衙,抢夺官仓中的粮食!
“莫州驻军赶到时,已不见青衣刀客踪影,只看到满城炊烟、饭香四溢,如同过节的百姓。”
顿了顿,陈询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五月八日,莫州唐兴县县尉李虎,因蛊惑云柳村百姓攻打乡绅庄园、对抗官差之事泄露,在被官吏审问时,于不明身份高手的帮助下,手刃官吏火烧县衙。
“县令、主簿之下,多名官吏或死或伤,之后遁入白洋淀不见踪迹!
“唐兴县县丞,与李虎沆瀣一气,诬告上官,本已被州府官吏押解回州,却在半途被人劫走,州府官吏曝尸荒野,数日后才被找到。
“五月十六日,沧州乐陵县,修路的百姓因不满官府施粥棚的粥米太稀,鼓噪闹事,质问赈灾粮食去处,官府镇压之下激起民变,引发千余百姓冲击县衙,抢夺官仓粮食。
“城中有名的富商、大户,遭受池鱼之殃,家中粮食被洗劫一空,而后百姓占据县令,举旗造反......”
“五月二十二日......”
听到这里,面色青紫、五官抽动的宋治,终于忍受不住,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反了,反了天了!这些刁民贼子,真是反了天了!
“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简直令人发指,无所顾忌到这般气焰,真当朝廷的大军都是摆设,不能平灭这些许叛乱,不能让他们九族尽灭?!”
之前用饭的那一个时辰,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境,至此完全荡然无存。
此刻皇案后的宋治,暴跳如雷的犹如一只疯狂的老虎,震得殿中百官莫不畏惧低头。
天子之怒,无人不惧。
不惧就会官位不保、人头搬家,乃至亲族罹难!
陈询在陈述那些事情的时候,高福瑞一直战战兢兢,颇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意思,此刻被宋治一顿怒吼,吓得浑身一颤腰身一软,差些当即趴在地上。
眼见满殿寂静,他连忙起身离座来到殿中拜下:
“陛下息怒!这些乱臣贼子无君无父、不忠不义,全都是暴民恶贼,所行之事神人共愤、罪不容诛!之前是臣等疏忽了,这就拟定策略,派遣大军、高手镇压,一月之内,必能还世间太平!”
杀人般的目光落在高福瑞身上,宋治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陇右战事不如预期中顺利,劳民伤财让方经国战的皇朝雪上加霜,已是让他烦躁不已。为了迅速底定陇右战事,他不得不派遣大量帝室、寒门王极境过去。
这看似只是一个寻常应对,但实际上并非没有危险。
这么多帝室、寒门高手离开京畿之地,远赴陇右战场,若是世家强者趁机发难进逼皇宫,他又如何应付?
要知道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东汉末年以来,士族门阀分裂天下倾覆皇朝,直至前朝因为世家利用各路反贼颠覆朝廷,世家大族就一直是皇权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皇权的最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