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赵宁跟赵七月!
赵宁与赵七月的骤然出现,令所有人意外至极,更让他们胆战心惊。
“赵氏这是什么意思?追过来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我们本就没多大罪责,他们在燕平不好杀我们,现在我们到了黄河边上,再不杀我们我们就会离开,当然不能错失最后的时机!”
“好狠的赵氏,好狠的帝王家,为了自身利益,真就不把别人当人了?!”
“诸公,赵宁与赵七月联袂而至,你我非是对手,还是立即分头脱身为上......”
“来不及了,我们受了伤,根本跑不远,至于你们,连王极境都不是......”
顷刻间众人已是完成了紧急交流。
他们想要有所应对,临了却发现自身根本应对不了,当他们能够察觉到赵宁与赵七月的气机时,他们已经落入对方的攻击范围。
黄河上的蒋氏战船,因此纷纷停止了前进,他们不敢再靠近北岸半分,能够鼓着勇气不舍弃蒋飞燕等人后退,已经是分外不易。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作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存在,孙康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抱拳道:
“太子与公主千里到此,不知是所谓何事,难不成是为了给我等送行?”
在距离孙康等人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上,赵宁与赵七月双双落地,这个距离实在谈不上距离,孙康等人一颗心不由得跳到了嗓子眼。
赵宁简单抱了抱拳,说出来的却让孙康等人大吃一惊:“正是来给诸位送行。”
孙康与蒋飞燕狄柬之跟王载面面相觑,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赵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渡过黄河脱离了河北,就是鸟入丛林,赵氏愿意放虎归山也就罢了,还特意来相送一场,这是什么道理?
孙康勉强笑了一声:“太子与公主的盛情,让我等罪人受宠若惊。”
蒋飞燕狄柬之王载等人,莫不抱拳附和,都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配合,生怕赵宁一言不合就突下杀手,拿他们的人头祭河神。
别看他们之前又悲戚又怨忿,恨不得吃了赵氏,真当赵宁与赵七月临面的时候,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有半分不敬。
赵宁摇摇头,喟叹一声,面容略显萧索:
“诸位与天下百姓为敌,为了权贵阶层的利益不惜污蔑百姓为暴民,想要以铁血手腕镇压,此乃最大的犯罪,赵氏当然不能答应。
“你们之前是对国家对天下有功,但皇朝也给了你们相应的富贵权位,这算是两清了,所以往日的功劳并不能成为你们违背律法压迫百姓的依仗。
“这是公事,公事涉及公理,公理面前没有退让的余地。
“至于我跟大姐来送别,则是因为私情。
“昔日国战时,时局维艰,民族命悬一线,祖宗疆土危在旦夕,同胞就要沦为奴隶,亡国灭种迫在眉睫,你我于大厦将倾之际毁家纾难,在狂澜既倒之时奋躯而战,纵然各自战场不同,却是并肩浴血为同袍,手足之情不差分毫。
“那是我们所有人的峥嵘岁月,亦是我们所有人的辉煌人生。
“然而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大家总要向前走,人生的道路上,再没有什么比方向更加重要。
“风云际会,天下有变,大势更改,你我都不得不踏上自己的新道路,面朝自己认为是对的方向,选择自己认为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同伴。
“可惜的是,我们最终走向了对立面,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我们做出了相反选择那一刻,就注定了彼此只能互为死敌。
“手足兄弟反目成仇,此诚可悲可叹。
“今日,诸位离开河北各奔前程,赵某不加阻拦;来日,你我沙场之上兵戎相见,赵某亦绝对不会留手。
“诸位,多担待了!”
赵宁抱拳,郑重向孙康蒋飞燕狄柬之王载行了一礼。
赵七月同样行礼。
这是赵氏对曾经的英雄豪杰的尊重。
最后的尊重。
闻听赵宁这番情真意切之言,感受到对方发自肺腑的诚挚,孙康怆惋无语,狄柬之慨然失言,蒋飞燕怔怔愣神,王载寂然不动。
长天无云,碧空万里,浩渺的苍穹亘古不变,黄河奔流向前,波澜万里,淌过了不知多少年岁,爱恨情仇也好,家国悲欢也罢,它们见证了不知多少。
天地不仁,江河不语,花草树木自行枯荣,飞禽走兽长啸山林,对苍穹与黄河而言,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行人水下的游鱼,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唯有地上的行人,总是在短暂的百十年生涯中,彼此争斗厮杀不休。
下一刻,孙康蒋飞燕狄柬之王载俱都回过神来,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一起章法严谨地回礼,没有丝毫懈怠轻慢。
无论之前之后他们心中有多少私利算计,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体会到了赵宁的大胸怀真性情,在这份情怀胸襟面前,唯有不失礼仪方能不落下乘。
千年的沧海桑田,万年的物欲横流,这人世间有太多平生的利益荣辱,被旁人裹挟逼迫的繁花幻梦,大浪淘沙之下,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赵宁清醒地知道,时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于行之美恶,而不在于其它。
所以一心为名为利之辈,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在蝇营狗苟。
他不愿做这样的人。
以他如今的地位与力量,他可以选择不做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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