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闯轻笑一声:“不是简单的侠义,而是公义——公平正义!你不是说你是读书人?为何连这都理解不了?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咱们行侠仗义之时,也就你污蔑我们是恃强凌弱!读书人?呵呵。”
夏侯丞涨红了脸,很是羞愧。
今日参与救灾之事,见到了这样的救灾场景,他已然对赵宁心生敬佩,觉得对方所作所为符合圣贤教导,但眼下被雷闯一番讥诮,自觉形象矮小心思龌龊,成了小人,面子上非常挂不住,当即口不择言的反驳:
“恃强凌弱我或许说错了,但赵大侠不也说话不算数,没去找官府的麻烦?不敢去面对节度使?
“他是在帮助弱者,可不能解决弱者苦难产生的根源,不敢去撼动各种不公不义的始作俑者,就算有侠义,也是小义,算......算不得大侠!”
雷闯嗤地一笑,正要教训这厮几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什么,转过身去看了两眼,回头乜斜着夏侯丞,意味深长而又不无自豪地道: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口中只算小侠的‘赵安之’,是如何在徐州践行真正的公义的!”
夏侯丞看着远方城门处,呆若木鸡。
赵宁正走进城门。
城门处气势汹汹的甲士,此刻僵硬地站在那里不曾动弹。
城墙上的武宁军将领虽然站起了身,却犹如一尊尊泥雕,连手都没抬一下!
赵宁施施然走进了徐州城。
......
却说今日大雨,城外数万难民犹如荒草一样,在电闪雷鸣中绝望而麻木地接受命运碾压时,武宁节度使常怀远亦处于浓烈的忧戚中。
城外有大量难民聚集,常怀远不可能不知道,麾下官吏每日都会禀报——城外难民还只有千百人时,他就知道后者的处境了。
这些难民的产生,他这个节度使难辞其咎;这场大雨会给难民带来怎样的灾难,他心知肚明。
治下出了这种情况,他作为武宁掌权人,从职权地位上说,没道理不为此承担责任、想办法解决问题,心急如焚都正常。
只不过常怀远所忧虑的,却不是城外那几万难民的死活。而是武宁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以及由此产生的自家性命、前途大业问题!
为此,他招来麾下要员到府中紧急商议。
“一场大战,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将士伤亡却不小,消耗的军械钱粮极多,如今战争虽然结束,但收尾之事却刚刚开始。”
常怀远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上,“将士抚恤,伤员救治,会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十万武宁军,这回战死八千,重伤者近万,被俘过万、失踪的也不少——这主要是发生在宋州一役......”
说到这,常怀远不由自主止住了声音。
委实是形势艰难,他心情太过沉重,后面的话感觉字字万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根本就无法说出口。
八千多将士战死,不仅需要抚恤,因为败多胜少的关系,他们的甲胄兵刃多半也落入了张京大军的手里。
被俘的就不用说了,连人带甲都资了敌。
近万重伤员需要救治,而且得是好生救治,养伤期间伙食绝对不能差了——这跟抚恤士卒是一样的道理。
若是不这样做,往后哪还有军心士气可言?
这些事做不好,轻则他会失去藩镇军效命,重则还可能引发将士怨忿,被藩镇军推翻。
武宁军兵力大量折损,接下来就要招募新的青壮补充进军营;甲胄兵刃丢失、损耗了,马上就得加紧铸造。
凡此种种,那一项不需要金银巨万?
而这一仗打到萧县被围的时候,常怀远手里就已经没了多少钱,回到徐州,他是有了时间筹措钱粮,可之前就榨不出多少油水的武宁各州,眼下又能生出多少银子来?
没有银子,那不是寸步难行,在这样的乱世藩镇中,是连身家性命都有危险!
处于这样的境遇里,常怀远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城外的难民?
区区三万难民,闹不出多大的风波来,若是他们胆敢合起伙来作乱,刚刚在宋州吃了败仗,心情低落的武宁军正好可以发泄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