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帅府。
张京面带忧色,背着手在大堂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看看门外,眸中不无焦急之意。
终于,有人禀报而入,张京立马站到门前,隔着老远就问:“吴王如何说?”
刚刚去徐州见了杨延广的使者连忙回报,“大帅,吴王还是说据城而守,用一座座城池消耗晋军的战力,让他们每攻下一座城池就衰弱一分。”
张京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杨延广的打算。
这老头子就是想躺着把这场战争给打赢,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算计得非常精明。
在对方看来,大军当然能驻守城池,以侍卫亲军的精锐程度,守城没有半分问题,只要自身不犯错误,没个三年两载,晋军别想攻占中原。
两三年之后,晋军极有可能就撑不住了。
甚至无需两三年。
“从滑州南下的晋军已经攻下封丘,兵锋到了郭桥一带,从曹州来的晋军浩浩荡荡十万大军,不日就会兵临汴梁城下!到了这种时候,杨延广还能说出大军坚守不出这种话来?!”
杨延广可以镇定从容,毕竟反抗军没有在东线战场展开实质进攻,徐州、泗二州皆是稳如泰山,但张京就没法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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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万大军矛头直指汴梁,对方的刀尖就到了心口上,他已是身家危急。
张京回到大堂,将谋主郭淮叫了过来,两人就眼下形势紧张合计。
“火没烧到杨延广自己身上,他当然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我就不信如果反抗军主攻的是徐州,他能让我稳稳不动!”
说到这,张京陡然闭上嘴巴,脸色愈见阴沉。
根本不用“不信”。
事实摆在面前。
之前反抗军在东线做出大举进攻的架势,杨延广开始立马让他从汴梁出击,在西线展开攻势作为策应、分担压力。
他在赵玉洁的指点下稳住阵脚,没有轻举妄动,事实证明这份决定非常正确,因为反抗军的主攻方向的确不是徐、泗,而是汴梁。
倘若他当时出兵了,必然落入反抗军的杀阵,被迫在野外与之交战,说不定现在已是损兵折将、大败而还。
从结果上说,张京的行动有益无害,但从君臣关系上论,他毕竟违抗了杨延广的军令,当时杨延广天天派人来催,最多的时候一日派了三波使臣来,张京执意不肯出兵,双方可是闹得面红耳赤。
他是新近投靠吴国的诸侯,而且还是势力强悍的诸侯,本身就容易招惹君王猜忌。
大战之际,杨延广正要用他的时候,他却不听调遣。
虽然结果证明他是对的,但这种行为却无法姑息,要是他往后继续不听调遣,那这仗还怎么打?
他不愿出兵,说到底是害怕自己着了道损失兵马,这回如此,那往后他会不会为了保全自身,依然违逆杨延广的军令?
他到底是不是吴国之臣,有没有视杨延广为君?
杨延广怎么信任他?
杨延广若是不信任他,此番自然就不会出兵来援。
郭淮摸着下颚胡须,目光如剑地道:
“到了此时,各家打算都很清晰,中原战局十分明朗,赵氏想要进攻,速战速决,杨氏想要防守,拖延时日。
“战局究竟是会速战速决,还是能成功拖下去,关键在于能不能建立双方的战力平衡,让反抗军无力猛攻猛打,只能与我们形成僵持之势。
“但反抗军战力强悍,不付出一些代价就想阻拦他们的步伐,疲惫他们的脚步,钝挫他们的兵锋,无疑是异想天开。”
说到
这,郭淮停了下来,看着张京不言不语。
张京又不笨,当然明白郭淮的意思,声音低沉地道:“这个代价杨延广当然不愿自己来付出,所以最好是落到我们头上!”
“不错。”郭淮眼神愈发锐利,“眼下反抗军主攻的是汴梁,这正好称了杨延广的心意!”
张京上身后仰,面色如铁:“我虽投了杨延广,毕竟是实力诸侯,他不可能不忌惮,此番借此机会削弱我的军力,乃是两全其美!”
郭淮道:“想要杨氏出兵来救无异于缘木求鱼,此战我们只能靠自己!”
张京难受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他投杨氏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晋军势大,三家兵强,他自己难以抵挡,所以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借助吴军对付晋军吗?
现在倒好,平白给杨延广称了臣,又是把宋州让给对方驻军,又是给对方提供粮秣物资,还把洛阳、河阳二镇贡献出去了,他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改变。
反抗军还是要来打他,他还是只能靠自己。
可恨。
可恨至极。
“大帅惧否?”郭淮见张京面色不虞,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问。
被郭淮这般盯着看,张京血气上涌,愤而拍案:“无稽之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帅何惧之有?!
“这中原四镇,是本帅一城一地打下来的,凭的是手中长槊胯下战马,难道是靠吴国那群未战先怯的鼠辈?
“而今本帅长槊战马俱在,城池大军俱全,凭什么要惧他晋军,难不成他们都有三头六臂?
“中原大好河水归属于谁,这天下霸业谁来成就,终究是要靠两军浴血拼杀来定夺,到了沙场之上,本帅无惧任何人,哪怕他是赵宁!”
郭淮起身离座,庄重严肃地行大礼:“大帅有此战心,三军必当奋勇杀敌,此战我们绝不会败!”
紧接着,两人开始敲定军略,调兵遣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