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小声问道,他这一开口,高澄的脸就沉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其实我也怀疑是这样。”
祖珽的话,显然是让高澄深感认同。只是这话不好跟窦泰说,严格说来,他这次可把窦泰坑得不轻,回去怎么跟高岳解释还是个问题。
正在这时,二人听到外面有一阵刻意的咳嗽声。高澄和祖珽连忙不说话了,等着帐篷外面的人进来。
很快,一脸疲惫,盔甲上还有不少血迹的窦泰走入军帐,眼神不善的瞪了趴在地上的祖珽一眼,出言讥讽道:“哟,这中箭的地方还真是奇怪呐。要是再下面一点,命根子可就保不住咯。”
祖珽气得把头偏过去,只当自己已经昏死过去。
“世子,你这次可把我给害苦了啊。”
窦泰对着高澄苦笑道。此番折损了不少精锐,就去南乡听了个响。撂在谁身上,也没办法澹定的。
窦泰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这个脾气没法对着高澄去发。而且,这次的失败,似乎阴谋的味道太重,让窦泰也变得疑神疑鬼的,这才孤身一人来找高澄谈话。
“姨父,军中只怕有叛徒。”
高澄沉声说道,面色很是难看。
窦泰一愣,随即缓缓点头,其实他也是怀疑自己身边有人泄露情报。但是会是谁呢,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就连高岳都是后知后觉。
“姨父,我们要攻南乡,本就是临时起意,怎么会那么巧,达奚武他们会在南乡设伏呢?他们的兵马不守邓县么?如果我们攻邓县怎么办?”
不得不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吃亏,也让高澄灵醒了很多。
高澄说的事情,其实也是窦泰百思不得其解的。达奚武等人处心积虑的引诱他们上当,显然是谋划已久,不是临时起意。
然而窦泰之前却一直没有答应高澄要出兵,也就是几天前才松口的。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是有奸细,也来不及给敌军通风报信啊!
除非是……
窦泰瞥了趴在地上装死狗的祖珽一眼。
高澄注意到窦泰的眼神,顿时一愣,他还真没怀疑过是祖珽干的。窦泰对高澄使了个眼色,二人撇下祖珽,来到丽县旁的湍水边上密谈。
“世子,你身边那个祖珽……真的靠得住么?”
窦泰疑惑问道,他越想越是觉得祖珽这厮嫌疑极大!
提出此谋的是高澄,但以高澄不习兵事的老底来说,显然是想不到几百里奔袭南乡这种戏码的。那么答桉很简单,日夜跟在高澄身边的狗腿子祖珽,就是出馊主意的人。
“呃……”
高澄想了想,确实事情有点不对劲。
看到对方不说话,窦泰继续追问道:“是祖珽对世子说机会难得的吧?”
“好像是。”
高澄微微点头说道。
“从出谋划策,到一路奔袭,祖珽都是知道的吧?”
窦泰语气不善的问道。
高澄又想了想,依旧是缓缓点头,他无法否认祖珽的嫌疑。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高澄顿了一下,对窦泰说道:“既然他是内应,又为何一路随军呢?现在又为何跟我们一路呢?”
“做戏不做得像一些,怎么能取信于人呢?他跑路了,范阳祖氏还有人在河北啊,到时候他家里怎么办?我看,这个祖珽,很有嫌疑。”
窦泰找了一个很好的替死鬼。为了掩盖这次失利,祖珽必须死!无论他是不是奸细,他都“必须”是奸细。
这么个惨败,要是没人背锅,他要如何跟亲信部曲交代,要如何跟高岳交代?有了祖珽这个替死鬼,一切就好说了。
至于有没有人信,谁在乎呢?大家要的只是明面上的一个交代而已。
“祖珽这个人……姨父啊,他会不会是冤枉的?”
高澄已经听明白了窦泰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回大营之后,以“私通敌军”的名义,将祖珽军法从事。这样,此战的失利,责任就不在窦泰和高澄了。
相信高岳也很乐于看到这样的处理方式。
祖珽一直跟着自己,算是臭味相投。真这样被不明不白的斩了,好像挺可惜的。但是如果强硬拒绝,似乎窦泰这边很难接受。
一时间,高澄陷入两难之中。
“世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让我考虑一下吧,回大营不是还得几天么,在那之前,我会处理的。”
高澄勉强一笑,很明显是言不由衷。
看他如此犹豫,窦泰叹了口气,用力的拍了拍高澄的肩膀,转身便走了。
……
深夜,祖珽在军帐内因为屁股疼的睡不着觉,高澄也是躺在毛毯上翻来覆去的,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忽然,他爬起来用手指戳了戳祖珽的胳膊。
“世子,怎么了?”
祖珽的脸色很差,似乎强忍着疼痛。
“这次回大营,窦泰要诬陷你是达奚武的内应,要拿你的人头祭旗。趁现在,赶紧逃吧,湍水岸边有船。”
“世子……”
祖珽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感激的拉着高澄的手,泪如雨下。
“走啊,不要回来了。等会我就会去跟窦泰说,你畏罪潜逃。”高澄叹了口气,很有些不舍得,但是却不能不将祖珽牺牲掉了。
“世子保重……”祖珽挣扎爬起来,却发现走路都很踉跄。
“我扶着你去河边,要不然你没法出大营。”
高澄扶起祖珽,出了军帐。借口说去河边嘘嘘,扶着一瘸一拐的祖珽到了湍水岸边,那里果然有很多小船栓在栈桥的木桩子上。
“世子保重。”
祖珽坐到船上,对着高澄拱手行了一礼,他是聪明人,不需要说那么多的废话。
“走吧,走吧……”
高澄无力的对着祖珽摆了摆手,目送着小船顺着湍水往湍水下游驶去。
而湍水的下游,正是邓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