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的套路或许令人眼花缭乱,但运粮回关中这一点是卡死了的,永远不会改变。
韦孝宽这波操作的妙处就在于,谁能想到,已经被“验证”是假粮仓的鹰子山,之后就会变成真粮仓呢?
伏击战完成后,敌方斥候的侦查重点肯定会转移。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同一台阶上摔倒两次的。不会有人再把视线聚焦到南乡。
韦孝宽这招瞒天过海,真是用得巧妙。这一连串的计谋,一环扣一环,可以说是扬长避短,充分发挥了精兵的优势。
“传令下去,命独孤信带兵继续西进,做出我们是要攻打汉中的架势。
命沉恪带着吴兴沉氏的部曲,前往广平郡,假装是支援独孤信。
命杨忠和斛律羡,盯死南乡,时机他们自己把控。
高欢这次帮我们踩了坑,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回报一下他们,给他们减轻一点压力嘛。
反正,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我刘某人已经中计,认为韦孝宽他们会走汉水道。”
刘益守嘿嘿冷笑道。
“主公,这会不会太草率了啊……”
王伟疑惑问道。
明明已经证明是陷阱,难道还要再去踩一次么?他不认为韦孝宽会把真正的粮草送到南乡。刘益守这次下令,依据完全是自己的推测而已。
“你看,连你这样心中满是谋略的人都以为不可能,我看韦孝宽也会觉得没人能这么想,采用先假后真的策略,不是很正常么?”
听到这话,王伟无言以对。这种情况就是你猜我,我猜你,看谁的算盘打得更精罢了。
你预判我,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你又预判了我识破了你的预判……这样无穷无尽的猜测,永远也没有答桉。
“主公,崔士谦邀请我们入主新野,我们就真的不入局么?”
王伟疑惑问道。
“关中那帮人,死穴在于粮草。只要解决掉了他们的粮草,那么就他们就没有理由继续呆在南阳。除非是把高欢和崔士谦的人马全部干掉,抢夺宛城的存粮。
所以我们只要烧掉了韦孝宽他们的粮草,这一战他们就已经输了。区别只在于狼狈滚回关中,还是被全部消灭在南阳而已。
一旦入主新野,我们势必要跟他们硬碰硬,这就不可取了。”
刘益守分析完战局,王伟这才默默点头。
不得不说,关中缺粮这件事,实在是捆住韦孝宽手脚的绳索,让他不能放开手脚用兵,亦是让对手很容易就判断出他们的战略意图。
“行了,就按我说的来吧。特别是要告诉杨忠他们,大胆用兵,觉得可以上,那就直接上,不必再请示我。赢了给记首功,若是他们败了,我也不会追究责任的,让他们放手一搏。
用兵切忌犹疑不定,现在我们有小半个梁国的人力物力作为支撑,一场败仗还是承受得起的。”
刘益守很快就定下对策,让王伟去传达军令了。
……
邓县的县衙里,得胜归来的达奚武,立马就邀请镇守邓县的韦孝宽喝酒,这波南乡伏击战可谓是打出了威风。虽然斩获不多,但对手却都是高欢那边精锐的骑兵。
这样的兵马,高欢手下也未必是一抓一把的。
“哈哈哈哈哈哈!这次真是痛快!痛快啊!”
达奚武兴奋的拍着韦孝宽的肩膀,兴奋得手舞足蹈。
用假粮仓坑了对手一千多精骑,自身伤亡微乎其微,可以说是此番入驻南阳以来最大的胜仗了。
“都督,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已经可以动手了。”
韦孝宽脸上带着微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动手?动什么手啊?”
达奚武一脸懵逼,还没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当然是把真正的粮草转运到南乡啊,动作一定要快!如果迟了,刘益守有可能回过味来,我们就危险了。”
韦孝宽这话不像是开玩笑,这让达奚武的酒也醒了几分。
“也是哦,刚刚被验证是个假粮仓,谁会想到我们马上就把真粮草送到那边呢。”
达奚武想了想,觉得韦孝宽这招“灯下黑”,确实是妙不可言。
这种状况,就好比说有人把一个池塘抽干了,发现里面一条鱼也没有。然后再将水放回去以后,还会有人在周边钓鱼么?
起码短时间内,目睹或听说此事的人,不会再去钓鱼了,这是人之常情。谁又能想到鱼塘的主人立马就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往里面放了很多鱼呢?
“这件事我来办吧。”达奚武沉声说道。
“嗯,这批粮草送回关中,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在南阳大闹一番了。战局不顺,从武关道退回关中即可,要是战局顺利,以新野为界,起码可以吞掉半个南阳。”
韦孝宽今天也喝了点酒,毕竟,他挖的坑有人去跳,这不正是证明自己很厉害么?年轻气盛的韦孝宽心中还是很有些得意的。
不过遗憾的是该坑到的人居然没去采坑,这也正是说明刘益守的战略目的或许真就是汉中也未可知。
“如果刘益守继续往广平郡增兵,那就是打定主意要攻略汉中了。我们要提醒一下侯莫陈兄弟二人小心行事。”
韦孝宽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关中空虚,亦是没有多余的兵马攻略河东。小挫高欢不能说明什么,唯有把粮草运回关中,才能解燃眉之急。
对于战略胜利和战术胜利,韦孝宽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走进大堂,拱手对达奚武和韦孝宽说道:“二位将军,外面有个叫祖珽的人求见,屁股上还带着箭伤,现在医官在给他上药。”
“祖珽?”
达奚武和韦孝宽对视一眼,好像隐约听过这个名字,应该是高欢那边的人,但此人绝不是高欢身边的重臣。
“都督一路辛苦,不如好好休息,在下去看看这个祖珽是何方神圣吧。”
韦孝宽微笑说道。
“嗯,如此也好。”达奚武微微点头,他的长处本就不在于此,而在于战阵厮杀。反倒是韦孝宽不善临战指挥,善于出谋划策。
贺拔岳此番如此搭配,也算是长短互补,用心良苦了。
韦孝宽满心古怪来到安置祖珽的院落,刚进厢房,就看到一个体态微胖的年轻人趴在床上,光着屁股,让医官给他上药。
一来就看到如此辣眼睛的一幕,韦孝宽不由得哑然失笑,坐到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祖珽问道:“你是何人,找我有什么指教呢?”
“我可以让你们击败高岳!”
祖珽趴在床上,恶狠狠的说道,面部肌肉都微微抽搐,显得有些狰狞。
“噢?有点意思嘛。”
韦孝宽对着医官轻轻摆了摆手,后者悄然退出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