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船队如今停住不动,韦孝宽就不信祖珽会这么等着。
“船队一路向东北这条河道,一直走,走到一个四周环抱的大湾,就会看到一个西边有一条很窄的水道入口,从那里面进去就行了。只要知道方位,非常好找。”
祖珽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深藏不露”四个字了。
韦孝宽走到船头,对领航的本地渔夫说了几句,很快,船队便朝着祖珽所说的地方一路挺进。
那个确实地方很有特色,也不知道是走了多远,此时天色已经渐黑。坐在船头的韦孝宽,凝视着西岸那头的一处狭窄水道,视野尽头,似乎还有火光闪现。
“是走那边么?”
韦孝宽指了指西边水道的入口问道。
祖珽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你觉得是,那就去试试呗。
对于他的态度,韦孝宽已经无所谓了。直觉告诉他,那个地方,就是高岳的死穴,就是对方想拼命隐藏的唯一弱点。
韦孝宽知道达奚武和他麾下的兵马,数量连高岳军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必须要依靠崔士谦他们的人马联合起来,才能与之抗衡。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抗衡而已,两家联合,终究是不如一家独大。如果不出奇计,想赢高岳简直难如登天。
所谓的奇计,恐怕就是焚烧对方的存粮吧。
韦孝宽叹了口气,之前才有窦泰与高澄带着精兵奔袭南乡,如今自己也跟对方一样,冲着粮草而去。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军粮就是唯一的根本。
那些没有章法的乱民军,贼军,所谓的义军,为什么打顺风仗猛如虎,一旦有所挫折,就会兵败如山倒呢?恐怕不善于使用粮草,也要占一个重要因素。
进入小河道,船队变阵,鱼贯而入。得亏是初春,草木还不算茂盛。要不然,河岸边的水草芦苇等物就会把河道的入口完全遮盖,那样可就真找不到地方了。
船队连渔火都没有点,借着朦胧的月光,视野前方是灯火朦胧的营寨。虽然静谧,但四周没有村庄和人烟,这些灯火在黑暗中是那样的显眼,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端倪。
韦孝宽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如今的状况,可能就跟祖珽说的那样。
他稳住心神,轻声对副将说道:“把船靠岸,按军令行事。一旦鸣金之音响起,立刻回船,然后离开,不得延误。三遍鸣金之声后,船队便会直接开走,不会再等了。”
韦孝宽下令后,一队一队准备充分的士卒,如同幽灵一般提着罐装的猛火油下船,由五十名军中锐卒打头阵,五十名弩手垫后,其余的人都是去放火的。
说来也巧,为了攻克宛城,高岳抽调了许多外围精兵和看守粮仓的精兵加入到攻城的队伍里,所以粮仓内巡视的士卒并不多,这一路他们也没有遭遇什么盘查的人马。
不多久,粮仓便燃起大火,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似乎战况颇为激烈。
“韦将军好像不怕自己麾下的部曲死人啊。”
祖珽意有所指的问道。
“为将者,只讲输赢而已。祖先生所谓的死多少人,是什么说法呢,在下闻所未闻。”
韦孝宽冷冰冰的说道。
祖珽默然,他看得出来,韦孝宽有成为名将的潜质,甚至将来一定会名扬天下。因为这一位脑子灵活,懂兵法,出手果断。而且,心肠也足够狠!
两人言语之间,高岳军的粮仓,大火已经是铺天盖地,完全无法熄灭了。火势这种东西,比较小的时候,似乎还有办法可以阻止一下。然而一旦烽火燎原,神仙来了都会束手无策了。
如今,高岳军的结局已经注定,再怎么挣扎也难救了。而祖珽大仇得报,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
没错,高欢的兵马这次可是输惨了,南阳估计也要丢,然而又能如何呢?
高澄依旧是世子,将来高欢死了,高澄依旧是要“继位”的。元氏不过傀儡,高澄到时候肯定要改国号,成为开国皇帝。
至于窦泰、高岳等人,依旧是高欢麾下的将领,这次失败,高欢也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
看上去祖珽似乎出了一口恶气,可是,那些人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多少剧变,更别说命丧黄泉了。
一时间,祖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哪怕是现在给他十个妹子随便玩,他都玩不起劲了。
“祖先生是在感慨大仇得报么?此战之后,随在下一起回长安如何?祖先生也不希望一身本事没有发挥的余地吧。”
韦孝宽微笑问道。
“嗯,随便吧。”
祖珽很随性而又有口无心的应付了一句。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韦孝宽命副将鸣金收兵。三声之后,船队干净利落的离开岸边,鱼贯而出的穿出狭窄的水道,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韦孝宽粗略的看了下,回来的人比参与行动的少了不少,剩下的也几乎是人人带伤,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兵凶战危,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占尽优势,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伤亡,有时候甚至伤亡还很大!
但是那又如何呢?失去了粮草,高岳此番已经是败了,半个南阳已经在手中。
饶是他平日里沉稳有度,此刻也露出笑容,恨不得引吭高歌才好。
……
时间回到三天之后。
高岳军在白河岸边的小城内,高岳一把揪住某个年轻人的衣领,将其推倒在地上。
“高琛!你是高王的亲弟弟,我才信任你,让你守着粮仓!可你是怎么做的?如今粮草全部被烧毁,这仗还怎么打!你告诉我怎么打!”
高岳对着高琛怒吼道。如果此人不是高欢的亲弟弟,他早就把这厮推出去给斩了!
窦泰和高澄那些事情,虽然折损了一千多精骑,也不过小有挫败,不影响整个战局。可如今粮仓没了,后面要怎么办?
“族兄,我……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抓到的俘虏说他们是韦孝宽麾下的兵马。他们怎么会去鸭河口的,我也不知道啊!肯定是军中有奸细带路,不然哪里能找到地方呢?”
高琛坐在地上,完全吓傻了,几乎是口不择言一般的狡辩。
“哼,把话留着,去跟高王解释吧。”
高岳气哼哼的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