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梁军气势如虹,魏军士气萎靡不振,哪怕是换了名将名帅上阵,能不能挽回颓势,都是两说,更不要说刘益守也不是泛泛之辈。
想一举扭转战局谈何容易啊!
把李元忠这颗废掉的棋子拿出来“废物利用”,是不是一步好棋呢?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孙腾就是在跟高欢提这一茬,政治敏感度极高的高欢,立刻就心领神会:处置一下李元忠,绝对是有利于挽回岌岌可危的军心士气!
非是我军不如人,奈何内应猛如虎!
李元忠在南颍川郡,南颍川郡丢了。
李元忠在长社,长社丢了。
李元忠跑枋头没几天,枋头又被梁军偷袭得手,几乎被兵力不多的对手按在地上羞辱式的摩擦。
所以判断李元忠就是刘益守在魏军中的内应,这个推断应该很合理吧?
“元忠对我不薄,当初入主河北,元忠首善……”
高欢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犹疑不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孙腾跟高欢认识几十年了,当然知道这位是什么脾气。不客气的说,高欢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语言,孙腾就知道高欢心里在想什么。
他连忙接茬道:“高王,此事或有愧于元忠,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样吧,属下私下里通知一下元忠,让他逃亡。如果他不逃,那高王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了。”
“如此也好,主仆一场,断然不能害他性命。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高欢扼腕叹息,悲不自胜。
孙腾低眉顺眼的对他行了一礼道:“事不宜迟,那属下这便去办这件事。等办完了这件事,高王便可以通告众臣,我们绝不会离开邺城,必与那刘益守决一死战。”
下决心自然不能是空口白话,处置李元忠就是高欢献上的“祭品”。相信在这之后,魏军便可以扫除颓势,渡河进击了。
“速办。如果元忠不愿离去,务必要多劝劝。”
高欢耐心的交代孙腾说道。
“高王仁义,请放心,这点事情属下还是能办好的。”
孙腾不动声色的说道。
李元忠真要是被处理掉了,无论死得多么好看,难免让河北世家之人有兔死狐悲之感。但对方若是逃走,则不言自明的证实他是刘益守的内应。
高欢这一步以“仁义”之名的杀招,一般人还真应付不来。李元忠并无刘益守那样的玲珑手段,相信这次会被高欢吃得死死的,一点疑问也没有。
孙腾走后,高欢心中有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是曾经的意气风发,又消散了一点。
……
同样是在霸府,高欢和孙腾在商议大事,娄昭君却是坐在桌案前发呆,哪怕她面前还有个男人在等待回答,她也依旧没当回事。
娄昭君的心情有些异样的别扭,还有不可对人描述的兴奋,以及内心深处隐约闪现的恐惧。
那个人,他要来了,他竟然已经快到了这里!
几日的鱼水之欢,却在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娄昭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犯贱。这些年里娄昭君总是会时不时暗地里把刘益守跟高欢进行比较,然后她不得不承认。
年轻真是好啊,尤其是年轻的男人!
这是一种无形的资本,是应对万千世界巨变的底气所在!
要是刘益守不那么年轻,不长得那么帅,不是那么魅力无穷,她当时肯定是会反抗的!
身体的战栗与灵魂的雀跃,这种感觉不可说,说了外人也不明白。
“诶,你刚刚说什么?”
娄昭君有些疲惫的抬起头,询问眼前的斛律平,对方带来了斛律金的口信,没有任何证据,也是为了不留下任何证据。
“我家的意思就是,朝廷可以退往信都,或者是幽州城。邺城易攻难守,难以持久抵抗梁军。不如暂避锋芒。
斛律家会记得夫人的好。”
退往河北么?
其实类似这些话,近期很多人都拐弯抹角的将其传到娄昭君这里。但是娄昭君都没有在意,毕竟事关重大!
要是高欢出征在外,娄昭君还能伸个手干涉一下。高欢现在就在霸府,她参与其中便有些不妥了。
“此事何不对高王明言?”
娄昭君沉声问道,语气不快。
“所谓当局者迷,如今河北可谓是危如累卵。梁军锋芒毕露,与之正面交锋,异常不智。邺城与黄河近在咫尺,一旦失陷,大事去矣!”
斛律平耐心的劝说道。
娄昭君微微点头道:“妾身知道了,此事会劝说高王的。但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
她没有把话说死,不过这个表态,基本上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我会尽力,但是不保证,类似的话,只要是社会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斛律平面色忧虑的离开了,高欢又去了军营,忙到昏天黑地。娄昭君一坐就是一天,只觉得心乱如麻。
晚上的时候,有个自称是娄昭君家中下仆的人求见,娄昭君见面后,才发现居然是李元忠派来求救的!
那下仆说高欢欲以通敌的罪名杀李元忠,但李元忠根本就没有通敌,应该是高王一时糊涂被人蒙蔽了。还请娄昭君能够从中斡旋,将来李元忠肯定为娄昭君鞍前马后的效力!
这就是李元忠病急乱投医了。
娄昭君是北地豪门投资高欢的筹码,而李元忠则是河北世家的武将,二者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说严重点,娄昭君巴不得李元忠这样的人死快点死远点。看如今李元忠居然向她求救,足以见得事情已经到火烧眉毛这个程度了。
“妇人不得干政,你回去告知李将军,清者自清,让他稍安勿躁,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娄昭君十分公式化的打法了李元忠家的下仆。
当天夜里,李元忠与其子李搔,悄悄离开邺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