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场失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败,都会打破这个暂时的僵局。
很自然的,韦孝宽麾下精兵一波一波的被调到前线,导致金墉城守备空虚。除了负责粮草转运的队伍以外,洛阳城基本上就只剩下象征性的守备力量。
无奈之下,韦孝宽不得不让押送粮草的兵马与守备粮仓的兵马进行轮换,毕竟,押运粮草比守在粮仓里侃大山要辛苦多了。
每次换防,留在洛阳宫里的都是累如死狗的押运队伍。溜号的,开小差的,去洛阳其他坊打秋风的士卒一茬接一茬。
要让马儿跑得好,就要让马儿吃饱。韦孝宽深谙此道,因此对这些看守粮仓的开小差士卒都不怎么处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行了。
只要不是闹得太凶,他就当做没看到一样。
这些人又要看粮仓,又要心惊胆战的押运粮草,冒着被段韶所率轻骑偷袭的风险把粮草送到沁阳前线,实在是太辛苦也太危险了。要是以严苛军法处断这些人,只怕过不了几天都不会剩下多少人了。
至于杨忠指望的密道,只能说他想太多,那玩意早就被韦孝宽命人把出口堵住了。
这天下午,韦孝宽正在金墉城内某个办公用的侧殿查看地图。
或许贺拔岳还觉得自己离胜利已经很近,似乎高欢离倒下就差一口气。
但韦孝宽却知道,贺拔岳的战略,从根子上就已经输了。贺拔岳知道自己没什么号召力,所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拼命的借力元氏,又害怕元氏做大。
这也是为什么贺拔岳无法放弃洛阳的最根本原因。
在贺拔岳看来,以洛阳为都城,号召北方豪杰响应,再造帝国,似乎并不是多久远的奢望。
毕竟,洛阳丧乱不过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当时的那一批人,只要是没死于战乱,多半都还活得好好的。
然而韦孝宽却感觉,时代已经彻底的变了,北魏已经彻底灭亡,元氏已经彻底完蛋,再也救不回来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样子货,也都损坏殆尽。
哪怕贺拔岳战胜高欢,后者也依然可以龟缩回冀州,积蓄力量。而贺拔岳要经营洛阳,又谈何容易?
只有把洛阳打造成为给高欢放血的利器,才算是对这根“棺材钉”的废物利用。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根子上都错了,这一仗还能打赢么?
“愚不可及!”
韦孝宽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他现在根本就不关心前线打得如何,在他看来,目的都错了,无论战术如何,都不会取得理想的结果。
所谓南辕北辙,正是如此。
“韦将军,洛阳城内有私军哗变!”
一个亲兵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喘着气对韦孝宽说道。
“知道了,派一队(五十人)去清理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必报上来了。”
韦孝宽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
他们来到洛阳以后就挨家挨户的抢粮食,如果不抢,就得不到军粮,因为关中已经断粮了。
反正贺拔岳也豁出去了,将来消灭高欢后,要重新经营洛阳,现在这些住在洛阳城里的人都是会被第一时间清理掉的。
他不允许有人在洛阳城以主人自居!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贺拔岳打算拿这些抢来的东西犒赏自己人,何必对反正已经得罪死了的洛阳世家豪强们客气呢?
他们下狠手,洛阳城里的大户除了逃亡以外,也是时不时的组织私军闹一下,甚至去洛阳宫偷粮食。
这些人都是不成气候。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们,韦孝宽也不例外。
他连头也不抬,眼睛一直盯着地图。
亲兵领命而去,对韦孝宽的命令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几分。
没多久,韦孝宽似乎心有所感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天边有一道黑烟在飘荡。偏殿外急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韦将军,粮仓起火了!”
亲兵跑进来大喊道,带着无限的慌张与无措。
“知道了。”韦孝宽轻叹一声,不知为何,现在他的内心非常空明,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一般。
……
“阿郎,杨将军会不会烧不掉洛阳的粮仓啊。”
拿着鱼竿的高伶,忧心忡忡的问道。
刘益守目不斜视,盯着索水的水面说道:“今天你已经问了八回了。”
“你就说嘛,你不说我就总是问,然后你还是不说……”
高伶又陷入思维混乱中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敢说自己必胜的?但我已经为他们铺好路了,胜负在战斗以外,想来应该是无碍的吧。”
刘益守很是从容的说道。
收买洛阳城的二五仔可不容易,那是将来要把那波人都安置在建康的富庶之地,到时候终究会有一些利益交换的。
不过从长远看,把南面的水搅浑,更有利于自己改朝换代,这件事算是双赢。
有带路党们拼命的邀功表演,杨忠他们又怎么会输呢?这场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从贺拔岳在洛阳强制征粮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
“要是你父得胜,要你回邺城去,你会离开么?”
刘益守看着平静的河面问道。
“你不是说不让我回去么?”
高伶疑惑问道。
这几天晚上他们可没消停,除了最后那一步没走,其他的事情简直乐此不疲。高伶觉得她好像变成了一块美味的糕点,被刘益守一点一点的品尝,非常细致,非常小心,非常令人陶醉的那样。
从未有过的各种复杂体验扑面而来,高伶觉得自己跟没来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些风流韵事,对她的冲击非常大。
“强扭的瓜不甜嘛。如果你硬是要回去,我也拦不住啊,总不能把你处死吧。”
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好像高伶去留都可以一般。
“唉,我还怎么回去,我们都那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被你哄得团团转,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高伶小声嘀咕了一番,把头靠在刘益守的胳膊上。
“等杨忠那边得手了,信就可以送到河内郡,送到你父手中了。相信他看了信以后知道要怎么做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刘益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微笑,心中很期待高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