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所在的长江对岸,历来都是南朝侨置州郡的集中之地,不仅地处要害,而且隐隐有制约建康的倾向。
借着这次南朝世家大族们搞事情的机会,刘益守示敌以弱,随即反杀,将建康城内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抄家的规模,完全不比当初他在洛阳时的少。
趁热打铁,很快他便派出嫡系部曲到建康对岸的侨置齐郡、侨置琅琊郡、侨置秦郡,让崔暹带着手下的一众文士,在军队的保护下,对这些地方的县衙进行盘点。
核对户籍,镇压企图反抗的当地世家大族,那场面可谓是轰轰烈烈,令人热血沸腾。
若是梁国全境都这么搞,刘益守还是有心无力的。但此番只是对建康江对岸的地区进行清查,规模被限制在了很小的范围。
这一次,很多江东本地大族,都是袖手旁观,不动声色。刘益守在选择破局点的时候,通盘考虑了南梁的情况,对于世家大族内部,其实也是有取有舍,并非是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
也不是说江东士族不争气,而是自东晋以来,掌握国家权力的,向来都是北方南渡世家。哪怕萧梁萧齐所在的兰陵萧氏,也是北迁士族。
谁掌握更多的地方权力,刘益守就打谁。很显然,如今的梁国,依然是北迁士族占优,江东本地士族,主要还是扎堆在三吴地区,对中枢的影响力非常有限。
刘益守要动刀的这些侨置郡县,面积的总和相对比例不大,但绝对面积却并不少,而且它们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大得不成比例。
这种关系,可以类比于人身上某些体积很小的内脏(如胰岛),对人体的不可替代性却跟它的大小远远不相称。
而这次参与行动的很多南朝世家大户,也并不是真想铤而走险,而是实在忍不住小成本大收益的巨大诱惑。
只要刘益守一死,人死政息,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么?
若是不干掉这个人,而是选择在政治上利用各种手段去抵制,所花费的总成本太高了!成功率却几乎没有。
可惜的是,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失败后被反噬,在缓死与速死之间,选择了后者。
……
鸡鸣山上的吴王府书房里,刘益守正在写政令,羊姜穿着一件袹腹,殷勤的给刘益守做冰镇杨梅饮子,脸上的笑容非常温柔。
所谓“袹腹”就是露腰的背心,一片长布,中间剪个洞两边搭下来,侧边各用四根绳连着。
羊姜那白花花的肚皮和肩膀都露在外面,看得刘益守一阵阵眼晕。
“你穿成这样,我真是没法做事了。”
刘益守忍不住抱怨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放下。
天太热了,现在来一发很不合适,但不来一发他又被勾引得心痒。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太热了!你看你抠门的,冰都只能用来做饮子,哪像我父,那么大一块冰放卧房里,阿郎知道那要多少钱吗?”
羊姜一边碎碎念将做好杨梅引子放到刘益守的桌案上,然后自己一边喝另外一碗,一边忍不住问道:“以前在泰山那边住,地窖里面都藏着冬天弄到的冰块,这夏日吃冰倒也无甚稀奇。
只是这南方冬天少冰,地窖里那些大冰块是哪里来的呢?”
无知妇人有时候也会问出一些很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刘益守叹息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权贵们只要喜欢,没有什么是弄不到的。就算建康不好弄冰,梁国也终究是有地方可以弄到。
把地窖挖深一点,冬天抢时间搬运,夏日又如何会缺避暑的冰块呢。在你父看来,凉爽是自己的,钱没了再去弄便是了。他一个带兵打仗的人,不当家不需要考虑柴米贵不贵。”
刘益守说了句大实话。
人人生而不平等,抓住机遇的水平亦是不同,造成了“人与人无可比”的现象。作为一个大权在握的人生赢家,不应该去鄙视和嘲讽那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失败者”。
你赢了是结果,但那绝不仅仅取决于你的奋斗。贵族的存在只是结果,却不代表谁生下来就是天然高贵的。
然而这年代权贵们基本上不可能有类似刘益守这样的思维模式。
西周时期,周王室为了保证夏天有冰块使用,专门成立相应的机构管理“冰政”。从每年冬天的十二月起,派人在北方凿取冰块,运到名为“凌阴”的冰窖中储存,等到酷暑便可取出供贵族享用。
在生产力极度不发达的奴隶社会,这样不计工本为所在阶层谋福利的行为,充分反映了什么叫“贵族优先”。
所以,羊侃的行为很接“地气”,反倒是刘益守有福不享看起来比较矫情。
若是他刘都督真怕热,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与财力。夏天在鸡鸣山上搭建个冰屋,在里头穿棉袄办公都不成问题。
“唉,所以说我总是看你比较顺眼呢,和你在一起果然不是偶然的啊。”
羊姜叹了口气,轻轻的吻着刘益守的侧脸。
“上次你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话说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啊。”
刘益守一脸古怪的给羊姜擦脸上的汗珠子,这一位娘子最近一段时间对他,不管是在床上,还是日常相处,那可真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态度明显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就是觉得你挺不容易的嘛。那次我看到我父杀人,一刀一个,血溅到他身上……想想这便是你日常的生活,我就有些不忍心嘛。”
羊姜想起那一夜看到的事情,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
“其实,阿郎杀的人,比我父多多了吧。我看你总是带兵出征南征北战的,我父可一直都是守台城的。你手里少说有一万条人命吧?”
羊姜小声询问道。
“我连一只鸡都杀不死,哪里能杀人啊,要不咱俩比比手腕?”
刘益守温和笑道。
“比就比啊,来!”
几秒钟以后,刘益守一脸惊诧的看着羊姜,自己的手腕被对方压得死死不能动弹。
刘益守本来只是说笑,没想到掰手腕真比不过对方啊!得亏这妹子心善,当初被送过来的时候没想掐死他。
要不然真在床上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真不愧是羊侃的女儿。
刘益守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萧正德与高澄之流,没有见到陌生美女就要去扑的习惯。
“嘿嘿,小时候跟我父学过长槊。”
羊姜得意洋洋的说道,一直以来都是被刘益守全方位压制,如今总算翻盘了一回。
“三省六部制?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