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若是要继续推进,梁国已经在河南之地构建了以奇雒城和悬瓠为核心的两道防线,且能够跟荆襄与南阳的守军互相支援。
若是没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分进合击全线推进,只怕很难取得突破。毕竟,如今梁国国内政局稳固,末将尚没看到可乘之机。”
段韶剥茧抽丝一般的分析道。
他说来说去,概括下就一句话:随便派个大将,小心点去把长社的局面收拾一下得了,也没什么难度。其余的别瞎折腾,也折腾不出个什么成果来。
“你说的本王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横扫草原的军威,必须要打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高欢无奈摇头叹息,其实他真的不想打,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打仗都是打的政治仗,接下来的一战便是如此,这个与攻城略地是没有关系的。
高岳这一战不败,东魏旗下各路大军,尚且还能狐假虎威,吓唬一下别人。如今高岳两万多人的部曲,居然被梁国边境的一支偏师,还是前置的少数部曲给打得建制消除。
这已经不是战力强悍的表现了,而是毫无悬念的弱旅鱼腩。
对外展示这样的军力,非但不能震慑对手,反而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自家边镇的太守因畏惧敌军强大而反水;自家大军出战毫无自信,敌军反而是自信满满;敌国见你这边军力孱弱,伺机军事冒险等等。
高欢这两年的目标,还是要集中所有力量歼灭尔朱荣啊!这几年的规划都是围绕解决这个问题而来的,手段从来都是要配合目的,而不是相反。
南下河南,高欢作出这个决定,很是不易。
“高王的意思是……至少要拿下奇雒城么?那地方离荥阳可是有点远啊。”
段韶有些犹疑的询问道。要不怎么说段韶是高欢麾下成长最快的少壮派呢,一点就通,明白了高欢的战略意图。
奇雒城(漯河市)段韶去过,当时是作为攻打南阳的总后方,几路河流交汇之处,水运发达,方便粮草输送与囤积。
可如今看,水运发达,反过来也意味着敌军增援奇雒城很容易。
“确实如此。此战若是拿不下奇雒城,那便算是输了。”
听到这话,高欢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很是欣赏段韶的“善解人意”。至于荥阳离奇雒城远不远,那关他高某人什么事!他只是想赢而已啊!
具体怎么打仗,那是麾下将领的事情!
“此事,末将不敢答应高王……不敢接虎符出征。”
段韶思索片刻,很是为难的拒绝道,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高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欢气得拍案而起!对于段韶他可是寄予厚望的,要不然也不会加急快马将其召回邺城了。
“属下是说,以目前的情况看,我军若是不全线出击的话,则出战必败……最多攻克长社而止。望高王三思。”
段韶硬着头皮说道。
“滚!滚出去!”
高欢直接把镇纸往段韶身上砸去,不过还是看着扔的留了手,所以没有砸到。
“是……末将告退。”
段韶小心谨慎的退出霸府书房,等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现在拒绝,不过是让高欢一口气咽不下去。将来若是大败亏输跑回来,搞不好就真的会被束之高阁,再也得不到重用了。
孰轻孰重,段韶想得很明白。
开什么玩笑啊!从打听到的情报就知道刘益守在河南部署严密,而且有相当大的回转余地。打这样的仗,段韶心里真是腻歪透顶!要是在对方那边参战还可以下场来玩玩。
当敌人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位时,你为什么要强行上去跟对方硬刚呢?这不是找抽么?段韶觉得高欢真是老糊涂了,连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不能打都搞不明白,那还玩个屁!
段韶的“不识时务”,果然惹怒了高欢。第二天,高欢宣布让尧雄代替段韶为晋州都督,前往晋州参与剿灭尔朱荣的任务。
而段韶则被解除了兵权,留在邺城练兵,帮高洋训练草原之战中表现出色的百保鲜卑,并将原本的五百人,扩充到两千人。
段韶本人能够调动的军队,也不过是身边的亲兵十多人而已,堪称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投闲置散了。值得一提的是,帮忙训练百保鲜卑,不代表是在其中任职,事实上,段韶并不担任其中任何职务,类似顾问的角色。
百保鲜卑中哪怕连一个士卒他都指挥不动,在训练以外的时间里。
高欢又命此前出击草原,在打击同族的战斗中贡献卓越,库莫奚族出身的张保洛,与莫多娄贷文之子莫多娄敬显,领先锋军一万攻长社。
又命新投到旗下,斛律部出身的斛律金长子斛律光,领五千骑兵紧随其后,负责打援。
高欢自己则亲率三万兵马在最后,浩浩荡荡渡过黄河,朝着长社而来。
……
河南那边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刘益守的探子。关于高欢要大举进攻河南的消息,雪片一般的飞到建康,让刘益守与陈元康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他们分析过,也从冯令华那边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高欢下一个目标就是尔朱荣,甚至是下定决心,不计工本的要把尔朱荣干死!
这个时候,南下河南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欢这步棋,实在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啊。”
吴王府的书房里,陈元康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迷惑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这些都是后话了。关键是,你觉得我们如何应对为好?”
刘益守抱起双臂,也是看着地图,沉声问道。
他也不想打,但高欢既然要来,有什么招数耍出来便是,只管放马过来!
“末将建议,主公亲自挂帅出征。河南之地于谨、独孤信、赵贵等人,彼此间同级且互不统属。
平时还好,若是遇到危急情况,反应或许迟缓;意见不同时,难以统一调度,还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人坐镇。
除了主公以外,属下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胜任了。属下请主公亲自去悬瓠坐镇,主持大局!”
陈元康对着刘益守深深一拜说道。
不得不说,这位智囊的主意很靠谱。刘益守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对方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