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拔岳叹了口气,他至今也不明白,刘益守为什么放着“大好前程”不顾,非得要冒险出走。胆气是有了,可这么做,难道就为了图个心安?
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贺拔岳觉得,刘益守要是在尔朱荣身边混着,凭借对方的才智,尔朱荣将来改朝换代也不一定不可能!
到时候他要什么没有?
“可能,有些人就是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所以他才会被大都督看重吧。”
贺拔胜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刘益守这个男人,像风一样飘逸,不可捉摸。
……
枋头城楼的议事厅里,刘益守和于谨二人都面色凝重的看着离他们不远的那个小胖子,目光似乎都能吃人。
“刘都督,于将军,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杨愔缩了缩脖子道:“总而言之,明年开春以后,大军要是再没有别的进项,那就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这年头没有军饷是军队,那就是所谓的“徭役”,例如陈胜吴广“赴渔阳服役”,去了没好处,不去死翘翘。
这种军队是依靠高压政策来保持其基本组织度的,完全不能打硬仗,甚至你要那些人不跑掉,都要花费很大的气力。
北魏的做法跟先人没什么两样,徭役的时候管饭,农忙的时候遣散。这些军队也不能离开州郡作战,实际上战斗力非常拉胯。
现在刘益守他们手里的物资,一部分是当初尔朱荣给的,还有一部分是荥阳郑氏跟河北世家提供的。但刘益守已经不打算再找这些人要钱了。
因为拿人手短,这样就会慢慢变成世家的狗腿子,而失去自主性。拿谁的钱,就给谁办事,恒古不变的道理。
“好了,你再去仔细算一下吧。”
刘益守无奈说道,杨胖子做事还是很负责的,比起崔暹尚且有疑虑,杨愔对刘益守倒是相当的认同,做事也卖力许多。
杨愔走后,于谨凑到刘益守身边,压低声音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咱们这么下去,迟早得耗死,或者找个世家投靠当狗腿子。
不想办法是不行的。”
你以为尔朱荣是不想弄个“王者之师”出来么?你以为他是铁了心的要在洛阳抢劫么?其实不是的,大家都只是为了一碗饭而已。
尔朱荣为了维持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那就必须要厚赏,不然没好处谁听你的呢?
那为什么葛荣可以维持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呢?因为葛荣不禁止抢劫,麾下的将领跟士卒,都是各玩各的,他们跟着葛荣,是因为可以“借势”。
葛荣对他们的控制力也很弱。
刘益守的追求,跟尔朱荣比较类似,而不是走葛荣那条路,所以合适甚至是高标准的军饷与奖励,就必须到位。不然的话,这支军队迟早会散去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于谨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的眼珠乱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你该不会是说,借着增援邺城的机会,在城内抢一把吧?”
刘益守看到于谨讪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大半。于谨摆了摆手辩解道:“那不叫抢,那叫借,知道么。咱们找那些肥羊,一家一家的问。反正马上就不在河北了,不用在意那么多。”
这其实也是个办法。谁家大户肯给钱,在门楣上挂一把稻草什么的,“盗匪”就不去他家光顾了。而现在封隆之的主力已经撤离邺城,相信这个时候,李神会对刘益守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不大开杀戒的话。因为人家要协防邺城,总要拿工资的对吧,没有谁会免费的尽心尽力保护你。
“可以是可以,但是失去的,会比得到的要多。而且有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嫌疑。这事不是不能做,但吃相太难看了。”
刘益守摇了摇头说道。
抢劫那些该死的狗大户,怎么能叫抢劫呢?那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好吧。
但是邺城是不一样的,这里是河北的中心,几乎所有北方世家的精英,如陈元康之流,都聚集在这里。你在邺城完这么一出,在人家眼里,像什么样子?
干这种事情,得讲究一个时机。
“不去邺城来这么一出,难道去洛阳搞一把?”
于谨反问道。
他何尝不知道这么搞吃相难看呢,但大家都要饿肚子了,你还管吃相好不好看?
做人不能那么迂腐啊!
“如果你说洛阳的话,我倒是……有点想法了。”
刘益守嘿嘿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正在这时,贾春花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又再次一晃而过,似乎很焦急的样子。于谨轻轻咳嗽一声道:“贤弟你在这里慢慢想,我先告退。”
于谨也走了,这下就只刘益守一个人了。
贾春花走进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位崔小娘,现在吵着要回邺城,还说要嫁个高慎,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阿郎你快拿个主意。”
“她这是在搞啥?”
刘益守感觉那位叫崔芷柔的小娘子简直莫名其妙。难道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状况么?
“阿郎啊,女人若是喊着要走,那多半是不想走的。要走的话,脚长在自己身上,早就走了,何必大吵大嚷呢。”
贾春花不动声色的引导道:“大丈夫心胸广阔一点,敌人都能容得下,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呢?”
“知道了,我去看看她。”
刘益守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安分,何时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