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邢杲再败,已经退入渤海郡,离他们当初击败朝廷官军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东阿小城县衙的书房里,源士康沉声对刘益守说道。
郡兵不能出郡,否则以叛乱论处。但很显然,现在魏国大乱,有点实力的都跳出来搞事情,林太守也不是省油的灯,对方未尝没有裂土封王,待价而沽的心思。
当然,这也是因为朝廷没有派正规军来平叛,对方认为刘益守根本就是条咸鱼,没什么好担忧的。
“济南郡的所谓义军,是不是沿着济河,往东面在走?”
刘益守看着区域地图问道。
源士康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拱手道:“回主公,确实如此。”
沿着济河走,现在河面已经冰雪消融,足以走船。就算是中了邢杲的埋伏,林太守也能带着人从容水路撤回到历城。
只要他不贪多占地,就没有惨败的风险。
“去吧,你麾下精锐待命,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击。”
刘益守对源士康嘱咐道:“你这里的两千人,千万别失了分寸。我说要走,那就随时能出发,懂么?”
“喏!”
源士康激动的点点头,拱手而退。
刘益守看着挂在墙上的这张潦草地图,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一样,拼图还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
邢杲摆明了是诱敌深入,但是济南郡这边的“义军”,也不是省油的灯,将地利用到了极致。林太守的目标是保卫济南郡,而不是消灭邢杲。
所以现在邢杲看似一步步的将对方诱惑到伏击圈,但实际上林太守想走随时都能走。这样看的话,战局还有关键的地方没有显露出来。
“阿郎,吃点鱼吧。”
冯小娘推开书房门,端了一盘奇怪的鱼上来了。盘子里的鱼是油炸的,被切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方块形状,看起来很是诱人。
刘益守好奇问道:“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贾娘子在做,今天你怎么来了?”
“听说阿郎最近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啊,我就来看看你。万一你想侍寝什么的……换我的话,不也有点新鲜感么?”
冯小娘大咧咧的说道,两人已经摊牌说明白了关系,她也不忌讳什么,只差最后那一步而已。
“你想多了,军务上的事情,岂是跟儿女私情有关,唉。”
刘益守摆摆手,拿起筷子,忽然看向盘子里的鱼,然后愣住了。这特么不是油炸带鱼么!山东腹地,哪里来带鱼啊,这是古代啊!
“这鱼……”
“东平郡的一些人送过来的,据说是海产,在海边钓上来以后,用冬天存进地窖的冰冻起来以后送过来的,不能存放很久。
今天大家都是吃这种鱼。”
冯小娘知道刘益守不喜欢搞特殊化,于是强调了一下,说这鱼不是单独做给他吃的。
“海边?”
刘益守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愣在原地。
济水,黄河,这两条河,现在基本上是并行的关系,奔流入海。后来,黄河生态被破坏,主要是宋代之后,河道大变,黄河夺济水河道。所以后世的济南,是挨着黄河的。
但在这个时空,黄河离历城,还有相当距离。
走陆路,从海边钓到带鱼,然后送到东阿城,冰早就融化了。可是如果走水路呢?沿着黄河一直走,到碻磝城,再从碻磝城外的碻磝津渡口快马送过来,并不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这种食材,甚至到了东平郡世家都弄得到的地步,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能吃得到海产。当然,带鱼不好钓,但绝不是弄不到!
黄河这条线,到历城的距离,比想象更近,更快!这年代的黄河,由于还没改道,下游非常宽阔,可以走大船。
而且河面宽,不像是走济水那样,容易被人察觉!
“去吧源士康叫来……不,你去通知源士康,让他把军中所有在这里的将领,全部叫来,有多少叫多少,快去!”
刘益守对着冯小娘喊了一句,他已经来不及解释!
这盘带鱼,把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解释了!
为什么林太守明明知道碻磝城的魏国禁军都是废物,还不把城池夺了呢?是他不敢么?其实并不是。
青州地界,到处都是贼,只要拳头够大,没什么事情是不合法的,或者说这里拳头就是法令!
碻磝城所在的碻磝津,是黄河上的战略渡口。南朝当年北伐,青徐都在控制之下,碻磝津,就是北渡的起点!
林太守需要一条看门狗,帮他把自己的西大门,也就是碻磝城,给看住,别让邢杲抄了后路!
而邢杲为什么没有收拾废物一样的东平郡世家,也是因为碻磝城还在,他不能绕过济南郡的地界。所以才造成了今日之局面。
正在思索的时候,于谨、独孤信、王伟等人都到了,只有赵贵和宇文泰带着小股人马在济南郡活动,去各乡里宣传“朝廷”(其实就是刘益守)的地租政策,在吕苦桃弟弟吕永吉的带路下,鼓动村民们抗税!
“贤弟,这么晚了叫我们来,可是有紧急军务?”
于谨沉声问道。
不止是刘益守,最近军中各大将领,除了彭乐这种不管是的浑人,其他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是忧心忡忡。
“不错,是有一件大事,诸位请看。”
刘益守指了指地图边角的渤海郡和乐陵郡,那里现在都是邢杲的占领区,甚至官军从来都没有打到过那些地方去。
“如果邢杲要绕过林太守的兵锋,直接出现在历城周边,他会走哪条路?”
这张地图很废,只标注了朝廷还在控制的城池。可是山东地界,南北朝时不知道恶战过多少回,很多重要地点,都是毁于战火。地图不标注,不代表不重要。
“济南郡的林太守也防着邢杲水路奇袭历城,毕竟历城就挨着济河。所以他们一直沿着济河在进攻,一来保证饮水,二来还有船队可以运粮运兵。”
于谨看着这张地图,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他们也可以走黄河的,黄河很宽,水也深。很好走大船。只是……”
他看着地图上标出来的碻磝城,叹了口气道:“邢杲要是想攻碻磝城,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所以他现在派船队来死磕城池高深的碻磝城,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