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泰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如果可以进军,他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只有段荣之子段韶跃跃欲试,又被其父段荣拉住。
不过这回高欢可是注意到了,他笑着对段韶说道:“我与你父乃连襟,一直视你为子侄,有话但讲无妨。”
前面几次战争,段韶都有突出表现,早就引起高欢的注意了。
“回高王,我们来的时候,是走的滏水陉,这条路虽然相对好走,而且近,却有天险阻断,壶关城一卡,前后动弹不得。
为今之计,可命一将带偏师从河北井陉入太行,此路绕远,却能出现在晋阳后背。我们前后夹击,尔朱荣必然分兵,无论哪一路得手,并州都会门户大开。”
妙啊!
高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则是异常欣喜。
其实段韶这一路都在不声不响的思考军略,如今想到了办法,自然求表现一番。有才能的人,就像是锥立囊中,很快就会显得突出醒目。
“你还有什么想法么?”高欢温言问道。
“回高王,自然是有的。
我们可以在长子城外多布置大营,多扎帐篷,以为疑兵。大军主力,则可以绕过壶关城,攻打北面的襄垣等地,摆出一副不怕元天穆截断后路的架势,将壶关城周边的城池全部攻克。
如今元天穆惊弓之鸟,在援兵尚未到达之前,绝不敢出关攻打长子城。之前我们经过的关隘峡谷,实际上就是当年曹操所过之壶关口,此处有城池遗迹。若是元天穆扎营壶关口,只怕此战真要血战到底。
元天穆不在壶关口扎营,足以见得此人必为庸才,不足虑也。”
段韶自信的说道。
假如在壶关口扎营堵住口子,那高欢他们就真要在山里吃土了。出了壶关口,虽然有壶关城挡住了去路,却又不止一条小路可以北上。
只不过是因为有壶关在这里摆着,没有哪个将领敢于分兵绕路罢了。粮道被断,那不是说着好玩的。
段韶所提之设想,异常大胆,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打仗不就是兵不厌诈、分进合击么,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策略呢?
段荣见众将都是一脸思索的模样,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段韶锋芒毕露并非好事,然而不露锋芒,哪里有出头的机会?
长江后浪推前浪,时代变了,年轻一辈,也要乘风而起了。段荣在心中感慨自己已经年老,不复当年之风华。
“嗯,此计甚好。”
高欢沉吟片刻说道。
“可命斛律金派兵入井陉,攻打晋阳,以为偏师。”
孙腾不动声色的建议道。
“不,命高敖曹带兵入井陉,反正他家是河北的,对那里也熟悉。不过斛律金也不能不理睬,这样,龙雀你替我修书一封给斛律金,就说我们与尔朱荣决战晋州,命他自行处断。”
高欢拒绝了孙腾的建议,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拱手称是,很显然,高欢看起来是在重用高敖曹,实则经常将最困难的军务交给他办。从井陉出兵到晋阳,一旦被尔朱荣探知,定然会被揪住往死里打。
这样一来,壶关附近就不太可能有尔朱荣的援兵了。高欢就是高欢,又不动声色的坑了高敖曹一把,对方还不能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分配一下任务吧。”
高欢叹了口气,段韶的建议,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行性的。不用这个,那就只能在长子城坐以待毙,等着尔朱荣的增援到来了。
“这样,韩轨绕路攻襄垣城、窦泰绕路攻潞城,段韶领兵在长子城周围猎杀元天穆的游骑与斥候,使其不敢出兵与我决战。
我亲自坐镇长子城,就这么决定了。”
高欢大手一挥,将众人的军务分配了下去。
众将都领命而去,高欢却坐在主座上,紧皱眉头,感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问题。
“龙雀,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好像是漏掉了什么一样,你觉得呢?”
高欢扭头看向垂手而立的孙腾。
“回高王,七分人事,三分天命。作十分的准备,能有六七分的成果,已经是上天眷顾,不需要奢求太多了。”
孙腾双手拢袖对着高欢一拜说道。
“但愿如此吧。”
高欢轻叹一声,现在他手里的力量跟过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他却并没有那种挥斥方遒的畅快感,只觉得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尔朱荣在军事上的惊人天赋,始终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
上午,刘益守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晚上,刘益守依然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似乎还在思考什么问题。
两个记室参军,阳休之与毛喜,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刘益守,这一天书房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北方豺狼虎豹太多,梁国兵马孱弱不堪战,我心……甚为忧虑啊。”
几乎是到了要睡觉的时间,一天没说过话的刘益守,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主公不必忧虑高欢与贺拔岳结盟,二者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最后还是会打起来的,主公完全是想多了。”
毛喜毫不在意的说道。
“主公乃是天纵之才,当初单枪匹马就把那二人耍得团团转,又岂会惧怕这两人?你当真是少见多怪。”
阳休之不动声色的拍马屁,顺便怼了毛喜一句。
呵呵,情商极低之人,智商高又有什么用,迟早被发配去种田。阳休之就是这么看口无遮拦的毛喜。这家伙确实是很聪明的,可惜不会做人。
“非也非也,我并非担心那二人如何。之前在所管辖州郡推行均田,只此一项,似乎稍有不妥。人在家中坐,田从天上来。得来太容易,就不懂得珍惜。
我欲将田亩与兵制挂钩,有恒产者有恒心,你们觉得如何?”
刘益守笑着问道。
有恒产者有恒心?
阳休之和毛喜二人一脸困惑,不明白刘益守想搞什么鬼名堂。
“属下驽钝,还请主公明言。”
阳休之拱手问道。
“都回去歇着吧,明天再说,容我再想想。”刘益守摆了摆手示意下班了都回去洗洗睡,眼前这两位今天上班已经上了七个时辰,刘益守都感觉自己变成了黑心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