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明白了战局的段韶与立功心切,急于在新“老板”面前表现一番的侯渊,两人碰面后一拍即合。
一致认为现在大军压境,趁着慕容绍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击穿晋阳的最后一道防线,攻占晋阳南面门户梗阳城与东面门户榆次城,乃是此战之要点。
于是大军一分为二,段韶带着高欢麾下嫡系精兵攻梗阳城;侯渊和高敖曹二人合兵攻榆次城,两面夹攻,将通往晋阳的道路几乎堵死!
晋阳西北乃是大湖,此路不通,除了通往梗阳与榆次城的路外,唯有东北一条路通阳曲。
本着“围三厥一”的原则,段韶等人并未下令将路堵死,就是希望尔朱荣能派出援军,然后最基本的围点打援套路,用起来不麻烦。段韶派人送信到已经带兵屯扎祁县的高欢手中,告诉自家老板:慕容绍宗大军收缩保晋阳,固守待援,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得知前线战事进展异常顺利的高欢,立刻加封了侯渊官职,之前承诺的官位马上兑现,并且承诺侯渊可以带部曲单独成军,不必打散安置。将来一应待遇如故,只会升不会降,勉励侯渊再接再厉!
同样的人,同样的事,高欢的处置方式与尔朱荣截然不同,高下立判。
高欢命窦泰领一千骑兵与八千步卒攻打晋阳北面门户阳曲。
同时让段韶负责围困晋阳的相关事宜,还指示段韶可以派人入晋阳劝降慕容绍宗。他亲笔书写劝降信,承诺只要慕容绍宗肯投降,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还会受到重用。
他甚至可以不计较之前可朱浑天和诈降让他很难堪的梁子。
高欢的一系列组合拳操作,气势如虹。晋阳所属的太原郡各地无不开城投降,从账面上看,晋州、并州,也就是剩下两个州治壶关城与晋阳城还在尔朱荣手中。看起来这两座城池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投降。
……
寿阳城以南,芍陂周边的稻田已经开始收割,水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农夫。刘益守和王伟二人站在田埂边闲聊,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今日探子传来消息,说高欢此番攻打晋阳可谓是势如破竹啊。尔朱荣若是败亡,我们所要面临的压力,恐怕会比以前大得多。”
王伟像是想起什么,若有所思的提了一句。相隔太远,他们无法影响到并州的战局,无非是将其当作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你说的那份战报我也看了,高欢不过是占着侯渊突然倒戈的便宜。尔朱荣大军并未有实质性的损失,精锐尚存。只怕后面还有一番恶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刘益守微微摇头,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高欢这一局不会赢得太容易,甚至都不会赢。
“尔朱荣不修德政,不善治理,败亡只是迟早而已。属下虽然不喜欢高欢这个人,但是也要承认,此人还是很有手腕的。如今魏国的局势能够稳定下来,跟高欢上位就颁布均田令不无关系。继续打下去,最后赢的人一定是高欢。”
王伟显然不同意刘益守的看法。
他觉得尔朱荣穷途末路,应该蹦跶不了多久了。
“梁国之前的萧齐,末代君主萧宝卷,一上位就胡作非为,没多久就各地叛乱。然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那些叛乱之人有些都已经打到建康城下,结果却因为各种原因内讧啊,马失前蹄啊,硬是让萧宝卷苟延残喘了几年。
所以说啊,尔朱荣应该不会连萧宝卷都不如,他或许笑不到最后,但这一次,应该还是能挺过去的。”
刘益守似乎十分笃定高欢这次会饮恨并州,王伟好奇问道:“主公何以如此确信?”
“尔朱荣所掌控的尔朱氏,世代经营秀容川,根基深厚。此番高欢高歌猛进,已经让尔朱荣以下的所有尔朱氏族人内心震恐。然而他们虽然害怕,家族的主心骨却又还在。所以平日里容易内讧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听从尔朱荣的调遣。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尔朱氏上下一心,又有生存危机不敢大意,他们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反倒是高欢,得意忘形之下,猝然翻车,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王伟是觉得刘益守的看法有点“自以为是”,当初尔朱荣能打出五千破数十万,现在却不一定能再现奇迹。但是听完刘益守的解释后,他又觉得对方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战场上的偶然性真不少,这一局,只能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正在这时,源士康不动声色的走过来,将一封盖着萧衍私人印章的信交给刘益守,随即退到一旁。
“这倒是奇怪了,萧菩萨以个人的名义写信给主公啊。”
王伟不屑冷笑道。
“别那么说嘛。”
刘益守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等看完信,他这才一声叹息,将其交给王伟。
等王伟看完信,破口大骂道:“蠢货,竖子不足与谋!”
他骂的人并不是萧衍,而是另外一个人。
上次在建康的时候,离开之前,刘益守单独与萧衍见了一面,告知萧衍,魏国悬瓠太守有意投靠(他留了一手,没说对方很有可能是诈降),希望自己能带兵去接应。完成后,将悬瓠城交给雍州刺史曹义宗管理。
如此“大公无私”,萧衍当然很高兴,赏赐了刘益守不少粮草与盔甲兵器。不过此事要成行,没有地头蛇曹义宗的支持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于是萧衍派人去跟曹义宗接洽,询问此事怎么分配任务比较好。
曹义宗只是回了一句话:刘驸马坐镇两淮,军务繁忙,接管悬瓠的事情,交给他曹义宗办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看似说得很客气,实则暗讽刘益守的爪子伸得太长,梁国的事情还不是你一手遮天。
萧衍知道这件事没有刘益守的参与,曹义宗只怕要动粗才能达到目的,心中不安,又怕回信走行政系统泄露军机,只能以私人的名义询问刘益守的态度。
“你代我写信给我那老丈人,现在就写。告诉萧衍,曹义宗想玩,就让他慢慢玩好了。别写我原话啊,记得辞藻华美点,态度低调点。”
刘益守懒得再多说什么,独自朝着寿阳城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