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为什么当逃兵,有什么重要军情要禀告的?”
临时设立的监牢内,兰钦板着脸询问从萧续那边逃跑到这边的逃卒。
“回将军,萧续明日会强攻这里,还下令说若是不克,则参与攻城的队伍撤下来以后全部都要斩首。鄙人听说过兰将军的威名,明日攻城只怕难以成功。左右都是死,不如送兰将军一场大胜。”
那逃卒言之凿凿的说道。
兰钦微微点头,不置可否。他眯着眼睛问道:“本帅也知道萧续明日定会攻打石硊戍,你不过一逃卒,如何能送本帅一场大胜?”
“回兰将军,萧续的帅帐并未布置在石硊戍正西面,而是布置在了石硊戍以北的河湾处。明日攻城开始后,萧续则会亲率主力渡河,迂回到石硊戍东面,打乱将军的部署。”
那逃卒回话井井有条,听得兰钦一愣一愣的。一个逃卒,面对自己这个敌军统帅,说话竟然面不改色,难道是萧续派来套路自己的?
兰钦有些犹豫,又感觉若真的是计谋,这计谋未免也太粗浅了些,哄三岁小孩差不多。而且直觉上说,兰钦不认为对方有诈,因为没必要。
当然,这也并不能说明此人说的都是实话。
“既然是负责攻城的士卒,想来应该还是有点拳脚功夫的。”
兰钦沉吟片刻,对亲兵说道:“你跟他过两招。”
他退到一旁观战,很快,贴身的亲兵就把那位逃卒打倒在地,此人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甚是文弱。这种人若是参与攻城,绝对是第一波就寄了的。
“来人啊,推出去斩了,此事莫要声张。”
兰钦摆摆手,既然是装逃卒,那就无所谓了,直接干掉就完事。
“兰将军!在下并非逃卒,乃是萧续麾下文书!此来是为了报仇,萧续大军部署,在下所说句句属实,明日即可验证。只是到明日会失去战机,将军到时候悔之晚矣!”
那位逃卒跪下给兰钦磕头叫道:“在下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兰钦将他扶起来,疑惑问道:“你与萧续有何仇怨?”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哪怕在行军途中,萧续也将吾妻带在身边,随意凌辱。他走到哪里,就四处搜集当地美人。在下已经忍他许久,今夜便让他好看!”
原来是这样啊!
兰钦“恍然大悟”。
早就听闻萧续好色如命,在封地的时候就四处搜刮美人,也不管是成家还是未成家,直接掳劫到府里。当地官员多有向萧衍告发萧续,但是萧衍嘛……懂的都懂。姑息养奸这种事情,萧衍一直是很在行的。
“将军,萧续行军途中每次宿营,都会饮酒作乐,喝得伶仃大醉。又或者与美妇人苟合于中军大帐内。将军若是出奇兵攻萧续所在北营,必能破敌!”
听完这番话,兰钦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以萧续的脑容量,能想出如此复杂的反间计,也太难为他了。听闻当日萧衍寿宴时,萧续曾提出让刘益守把妾室让给他,此女却是羊侃之女。
萧续有如此无脑的行径,跟这位叛逃的文书所言契合,兰钦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来人啊,带下去好生看管,莫要怠慢了。”
兰钦摆摆手,让亲兵带这位“绿帽侠”离开,随后便长叹一声。
如今他可以说是“临危受命”,表面上看麾下军队还有不少,然后能用、顶用、放心可用的却又不多。主要是萧衍没留下圣旨,萧纲继位充满了阴谋论,人心军心尚未归附。
建康城内的禁军,本身就走了一部分,比如说陈庆之旧部。还有不少世家子弟在其中,出工不出力。所有人都在看这一波,萧纲能不能平息叛乱,起码要能击退诸藩王的“勤王之师”。
赢了自然不缺簇拥,一旦输了,后面可就难以收拾了。人心动荡之下,什么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
来到城楼之上,兰京看了看情报里所提到的方向,灯火稀疏,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动静,远不如石硊戍正面的大营灯火通明。
“萧续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嘛,起码还知道虚虚实实。”
兰钦啧啧感慨了一番,这位藩王大概是等着自己夜袭石硊戍正面的“中军大营”,只怕那里已经布置好了陷阱。要是没这位叛逃文书的情报,自己贸然出手,估计会吃亏。
不,应该说极有可能要战败,因为敌人不可能在痛打了你以后不乘胜追击。
“来人啊,点齐三千精兵,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征!”兰钦对身后的传令兵喊了一声。
……
寿阳城刘益守府邸的书房里,被邀请来作客的独孤信一脸荣幸看着刘益守给他倒酒,心中有些迷惑不解,不明白对方为何会主动献殷勤。
“这次襄阳已经入我掌中,我打算让你出镇襄阳。”
刘益守微笑说道,跟独孤信碰了一下杯。两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感谢主公信任。”
外镇飞地,这种信任可不一般,独孤信心里有数。
“当年北地有言独孤郎风度翩翩,我亦是向往非常。如今时移世易,元氏早已丢了江山,往日之事,如烟如梦,只在这里了。”
刘益守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主公所言极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元氏之败乃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
独孤信感慨的说道,当然,他已经察觉到刘益守此番没什么恶意,不过依旧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对了,听闻去年令夫人产下一子,起名为独孤罗,可有此事啊。”
刘益守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并非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独孤信的夫人去年生下长子独孤罗,母子二人随同下仆,目前就在寿阳居住。
“回主公,确有此事。”独孤信点点头说道。
“唉,在下后院里的那些娘子们,就是喜欢生女儿。
这女儿一多啊,我就担心她们以后嫁不出去。毕竟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世间英雄何其少,我为家中那些女儿们,可真是操碎了心。
独孤郎也是为人父母,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吧。”
刘益守又给独孤信倒了一杯酒,有些自怨自艾的感慨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着急是没有用的。主公安心便是。”
独孤信喝了口酒,淡然说道。今天这酒是好酒,只是想从头喝到尾,最后安然离去,恐怕不会那么轻松了。
“独孤郎为我麾下大将,风度翩翩,为世人所赞颂。我料想虎父无犬子,独孤罗将来也应该也是出众之辈。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独孤郎何不将独孤罗的生辰八字拿来让在下请人看看。我那后院好几个女儿,若是单看生辰八字,总能找到合适的吧?”
刘益守死死咬住“合适”二字,让独孤信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这番话。
“主公,会不会太早了些,独孤罗才一岁多。”
独孤信讪讪说道,面色有些不自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不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就安心去襄阳外镇,娃娃亲这件事,我亲自来操办,在寿阳大摆宴席,保证热热闹闹的,不会堕了你的面子!”
刘益守哈哈大笑说道,独孤信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好微微点头,拱手说道:“如此,那便是在下高攀主公。主公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