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頠想说自己踏马根本不认识对方好吧,怎么说这话?
“你我虽不同血脉,却情比兄弟,莫非你要看兰某绝后?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该为你自己想想,难道你以为还可以为萧绎鞍前马后效劳么?还是回建康当个败军之将的替罪羔羊?”
兰钦愤然怒道。
欧阳頠无言以对,兰钦所言句句属实,至于芜湖城破,他们至今一头雾水,却根本没有时间去追查真相了。
他双手抱拳对着兰钦深深一拜,扭头就走,身影消失在黑夜当中。
兰钦拔出佩剑,命麾下死守东城城门。他带着一队亲兵沿路收拢溃兵,最后到府衙门前集结列阵。
……
一夜血战,死伤惨重。天亮以后,王僧辩在亲兵的陪同下,从东门入芜湖城,沿路都是战死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王琳与王僧辩的大军已经汇合,将兰钦的残兵包围在以府衙为核心的狭小地带。
来到府衙门前,包围圈让开一条路。王僧辩对着府衙方向大喊道:“兰将军乃是忠心之人,只是这忠心所托非人,奈何一心求死?
不如你我为同僚,一起为湘东王麾下驱使,在下可以将大都督一职让给兰将军。”
王僧辩此话一出,周围人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包括王琳在内,都对王僧辩的气度心悦诚服。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兰钦在府衙门前闷声说了一句。王僧辩微微皱眉,最后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万箭齐发,兰钦麾下士卒不得不退入府内,他们的箭矢早就用完了,无法还击。
“来人啊,烧府衙。”
王僧辩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一代名将,竟败于“自己人”之手。若是没有樊氏兄弟深夜开城门,只怕这芜湖城还有的打。
他询问亲兵道:“樊毅、樊猛兄弟二人呢?”
手下回道:“他们带兵追击欧阳頠和兰钦两个儿子去了。”
王僧辩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樊氏兄弟是给萧绎做事的,大节无亏。但是肯定有人不这么想,比如说欧阳頠和兰钦那两个儿子。
古人讲究快意恩仇,这是美德。
东晋咸和三年时,桓温的父亲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谋划。
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三年后,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所以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
然而桓温依旧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并因此为时人所称许。他也因为这件事声名大噪,获得了极多的名望资本,得以迎娶公主,走上“霸道总裁”之路,险些篡位称帝。
东晋时代太远不说,就说近的。北魏成景俊为了给父亲报仇,甚至可以直接从北魏转投南梁!蛰伏多年后买凶杀人。
兰钦此战虽然死于王僧辩之手,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欧阳頠和兰钦之子不会把恨放在王僧辩这里。
更不会去找萧绎的麻烦。
他们会把仇恨放在“直接凶手”樊氏兄弟身上。
所以对于这三人的逃亡,王僧辩和王琳等人不以为意,樊氏兄弟却异常在意。得知欧阳頠带着兰钦两个儿子坐船往江北而去以后,樊毅、樊猛二人立刻带着几条快船领兵追击。
至于有没有追到,尚且不得而知。
“此战记樊氏兄弟头功,我去给湘东王禀告此战事宜,你去通知一下王琳,让他在芜湖城内整军。”
王僧辩交代了一下亲兵,转身便走。此战乃是樊氏兄弟开城门,才能顺利攻占城池。很显然,这兄弟二人会得到萧绎的重用。至于自己的功劳,那还真要看能不能攻克台城了。
台城有羊侃在……这一位,可不太好对付啊。虽然他也不怎么得萧纲信任就是了。
王僧辩心中暗暗吐槽道。
……
芜湖以西的长江江面上,有一支小规模的船队。刘益守站在船头眺望不远处的芜湖城,叹息一声道:“芜湖城破,萧绎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兰钦冥顽不灵,助纣为虐,有此报应也是咎由自取。”
一张马脸的马佛念瓮声瓮气的说道。
“兰钦可惜了。”陈昕也叹了口气。
他父亲那一辈的名将,一个接一个的落幕了。梁国的衰败,也是肉眼可见,无须赘言。
“主公,有一艘小船朝着我们这边飞速而来,它后面还有追兵!”
斛律羡眼睛尖,看到芜湖城方向有一艘小船飞速而来,正在此时,船上其中一人中箭落水,沉入江面就不见了。
“擂鼓准备接战。”
刘益守沉声下令道。
老实说,他还没打过水战。于是便站在船头观战,不动声色。船队开到那艘小船旁边,用渔网将船上仅有的两人捞了上来。
然而,后面的追兵看到有船队接应,居然丝毫不减速,丧心病狂的要冲过来玩接船战。
“真是猖狂!沙雕王,给我射死最前面那艘船上扬帆的船夫!”
刘益守气得对斛律羡下令道,也根本顾不得口误了。水军接战自然有麾下战将指挥,马佛念等人亦是湖边长大的,不惧水战。
这次是考验合肥水军有多少成色的时候了。
斛律羡一箭将船头扬帆之人射入江中,对方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刘益守这边的深深恶意,强弓硬弩齐发,一阵箭雨朝这边倾泻过来。
“踏马的射好远!”
刘益守这才感觉自己托大了,没想到湘东王水军如此善战。
“都督小心!”
马佛念身边的某个偏将,一直在留意动静。看到对方箭雨飞扑而来,连忙将刘益守扑倒在船上。顿时他身后中了好几箭。
斛律羡一边射箭还击,一边掩护刘益守退入船舱。此时两边船队都是擂鼓大作,打头的船只接舷,双方士卒开始拼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