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虞谣轻笑,美眸一转,视线落在席初面上。
席初眼底微颤,和贵君亦淡看向他,眼中划过一抹快意。
虞谣淡然:“和贵君自要回去歇息,你陪朕用膳吧。”
周遭骤然陷入死寂。
虞明讶然:“皇……皇姐?”
和贵君倒吸冷气。
虞谣不做理会,见席初没反应,索性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头也不回地往凤鸣殿中走去:“快些,朕早就饿了。”
席初心惊,走得趔趔趄趄,走出好几步才终于回了几分神,扭头看了眼和贵君,语气惶恐:“陛下……”
虞谣拉着他走进殿门,他即要往外退,她挑眉:“你敢走?”
他便定住脚,低着眼帘,无助都写在脸上。
“去传膳吧。”虞谣吩咐素冠,又看看跟进来的虞明,“阿明一道用?”
“我……”虞明噎了噎,心念快速一转,笑说,“我在侧殿用吧,不扰皇姐和贵君。”
“好。”虞谣自知虞明心里的小算盘,却没心思说什么,提步就往内殿去。
席初只得跟上她。入殿不多时,晚膳就端了进来。大熙一朝用膳都是分案而食,不论是正经宴席还是平日用膳,俱是每人面前一张长方案几。
虞谣与席初于是各自入席落座,虞谣被卫珂惹得心烦,一时只顾闷头吃自己的。过了半晌抬起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席初又是晌午时那副样子。
他面前数道菜肴好像都没太动过,唯独那碗米饭上有一点筷子夹过的痕迹。他低着眼睛,隐约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垂的视线变得僵硬,一动不动地安静坐着,只怕满心都在祈祷不要惊扰到她。
虞谣心下唏嘘,扫了眼自己面前的菜。
因身份有别,他们面前的菜肴是不太一样的,她的菜应是比他多了四道。
她粗略地扫了眼碗碟的位置,大致猜到了哪四道是他桌上没有的,遂一睇身边的宫人:“这道炖羊肉味道不错,端去给贵君。”
席初瞳孔骤缩,双肩一栗,起身:“谢陛下。”
“坐。”虞谣含笑,“只是随意用个膳,你别有什么心事,多吃点。”
“诺。”轻声应下,坐回去,看向那道已送至案头的羊肉。
这当是道味道浓郁的菜,盛在青瓷钵里,汤汁晶莹诱人。羊肉一看就已炖得十分酥烂,鲜香飘散出来,引人食指大动。
席初静静看着,心底涌起一抹自嘲。
方才与她进殿的时候,他虽慌张,心里却也有些畅快,只因她生了卫珂的气。
现下才突然醒悟,她便是真生了卫珂的气,也不会用他来给卫珂摆脸色。
这样拿他来换卫珂气顺,才更像她一贯的做法。
席初无声轻喟,夹起羊肉,尝了一口。
肉果然已炖得十分酥烂,带着一种特有的鲜美,是他多年不曾尝过的滋味。
他将它咽下去,便又再度夹起一块,就着米饭吃了下一口,心里忽而变得轻松:终于要结束了。
这三年,他太累了。
在杀掉卫玖之前,他自认已想尽了结果。那时他想他们之间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她或许会听他的解释;又或者她气血冲脑无意去听,便会直接杀了他。
不论哪一种,他都能接受。
可他唯独没料到,她能恨到不杀他,让他这样生不如死。
他不怪她,可他熬不住了。
席初又吃了一口羊肉,些许不适开始在胸中蔓延。
那是种久违的讶异感,压在心头,让人憋闷。
他下意识地看她一眼,鬼使神差地想,他还是离开凤鸣殿好。
他想她也未必有心情亲眼看着她断气,那又何必脏了她的地方。
席初深吸气,立起身:“陛下,臣侍先告退了。”
虞谣浅怔,蹙眉:“怎么突然要走?你坐下,好好用膳,朕又不吃人。”
“……臣侍已用够了。”他又道,虞谣不满地看看他,终是点了头:“算了,随你吧。”
单是为了先前那些事,他不想跟她待着也不奇怪。
“陛下多保重。”席初轻言,“和贵君他……”说及此处,他噎了噎,黯然一喟,“罢了。”
语毕他垂首长揖,遂转身向外走去,虞谣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一股异样的决绝。
她一时不明就里,自顾自又夹了口菜来吃。不及吃尽,外殿传来宫人惊呼:“贵君?!”
接着便是慌乱的脚步声、唤人声,还有虞明从侧殿冲出来的声响:“姐夫?姐夫!”虞明一叠声的急唤,虞谣蓦然回神,起身出殿。
推开殿门,外面的混乱就撞入眼帘。
席初跌跪在地,一手勉力扶着一旁的漆柱,一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唇舌发紫。
又中毒一个?!
虞谣惊得脑子发空,疾步上前:“贵君?”
席初已说不出话,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一下下地往下坠。但他不想让自己太狼狈,手仍竭力撑着漆柱,剧烈的颤抖中指节直按得发白。
“快传太医!”虞谣急喝。
众人闻声都松了口气。
适才眼看席初那样从内殿出来,人人都当他是被陛下赐死了,这般看来倒不像是。
“扶他进去!”虞谣勉强定住神,想起晌午的事,又道,“一应菜肴都收下去,与和贵君的事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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