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青云。

郑筱枫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烟盒，犹豫了一会之后婉拒道：“不了，有人不让我抽。”

“是程妹子吗？”

“嗯。”

徐青云就笑了，道：“没关系，这不是烟，一个朋友送我的，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烟草，剩下的都是特制的药粉，对身体的好处大于坏处，放心抽吧。”

说着，徐青云按下烟盒上的一个按钮，一棵黑色的细烟弹了出来。那烟盒上似乎有打火石之类的东西，徐青云抽出香烟的同时烟头自己就燃起了火。他把烟递到了郑筱枫的手边，郑筱枫吸了一口，觉得味道很好，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郑筱枫顺便观察了一下他的烟盒，金属的，黑色的，简单但有质感，很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徐青云自己也点了一根，和郑筱枫并排站在栏杆前，郑筱枫想了一下便问：“你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是女性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徐青云问。

“这么精致的东西，像是女人的。”

徐青云轻笑着点了点头：“九尾狐唐潇月，我和她是老朋友了。”

“就是送给你人脸面具的人？”

“没错。”

说着，郑筱枫又吸了几口，这烟好像真的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人在很短的一瞬间感到全身心的放松。徐青云抽得很慢，好像对每一根每一口都很珍惜，这也难怪，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刚才看到是我，你好像很惊讶？”沉默片刻之后徐青云问，郑筱枫没否认，勉强笑着说：“我还以为这整一晚，你都会和那两个美女一起共度春宵。”

“那可能是因为我太年轻吧。”徐青云解释，“精力太旺盛，睡不着，下来之后发现你没在，就知道你八成是在这里。天台是个好地方啊，能看到很远的天空和城市，这个时候人就会越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很符合你现在卑微的心境。”

郑筱枫惨笑着摇了摇头，不敢说话，徐青云这个人果然厉害，能把他的感受总结得非常透彻，如果徐青云不说，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到天台上来。的确，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变得非常喜欢看远处的风景，要么是黑暗，要么是灯光。当远处是灯光的时候他会觉得，光明怎么离我这么遥远，当远处的黑暗的时候他又会觉得，再往前走就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是不对的，可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自己眼前的风景。

“你是想告诉我珍惜眼前？”郑筱枫喃喃问。

“这不是我告诉你的，是你自己想到的。

这就是徐青云的厉害之处，不过是简单平常的聊天，只是一句话，竟能延申出这么深的含义来，这也是郑筱枫的厉害之处，如果是个没头没脑的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思考。

“看来你也想加入他们的队伍，和他们一起说教我了。”郑筱枫冷冷地道，嘴里的烟好像忽然间就没那么香了。

可没想到徐青云却怪笑了一声道：“你误会了，我没那闲心，你也看到了，一路上那两个人劝了你那么多，可我一句话也没提过。我从来不会讲宽慰人的话，因为那都是骗人的，生活的悲惨我们永远无法掩盖。但是你要知道，眼前的痛苦其实也不过如此，它没那么吓人，更没那么贬义，你不该躲着它。痛苦是个好东西，在你失去了生活的痛苦的同时，也必将失去生活的快乐。”

郑筱枫有些讶异地看向徐青云，他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角度看待问题。徐青云的话有些难懂，但郑筱枫品味许久之后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不是在你眼中，任何难题都是一种挑战，只要挑战成功都会使你变得更强？”郑筱枫问。

“没错。”

“可我的父母家人都不在了，这样的难题也能被称为是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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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徐青云坚定不移地说。

郑筱枫笑了，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徐青云察觉到了郑筱枫的心思，忽然正色道：“我问你个问题，程妹子是不是和你表白了？”

郑筱枫的脸色变了变，问：“你怎么知道？”

“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我的眼睛。”

郑筱枫无语了，这已经触及到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了，徐青云却不想再给他回避的空间，继续说道：“你觉得你一直对她这个态度够意思吗？她本可以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了你却心甘情愿陪你冒险，鄱兹古国，还有接下来的古墓，那都是人应该去的地方吗？私跨国境，这是一个普通女孩该做出来的事情吗？结果呢？你就一直对人家不冷不热的，要我说这事儿跟别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你不够男人。其实我能理解，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人情淡薄，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怕失望，可希望明明摆到你眼前了，你为什么还要推开？除了怂，我想不出另一种解释。那么既然你要克服的是怂，这当然可以称之为挑战。”

郑筱枫更无语了，他心里明白，徐青云这本质上还是在开解他、说教他，但偏偏他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类似于诡辩的谈话，让郑筱枫就是想回绝也不好说什么。徐青云又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那个叫哈考克的通缉犯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正在侵犯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和你素昧平生，你会不会去管？”

“不会。”这次郑筱枫斩钉截铁地回答，“和我没关系的事，我为什么要管？我说了，我再也不想当一个好人了。”

“可是我会管，白千羽也会管，你觉得你再坏能有我坏？就连程如雪董缺得，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我相信他们也会管。”

“董缺得？他？算了吧，他是个自私的人，和我一样。”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徐青云发出了一种近似于嘲笑的声音，“我了解江中瀚人，他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董缺得比你强，他虽然也不是好人，但却是一个普通人。”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这回郑筱枫真的糊涂了，什么好人普通人的，他不知道徐青云究竟想表达什么东西。徐青云便解释：“在我看来，人分三种，好人、坏人、普通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想要当成功都是需要本事的，弱者是当不成好人的，正义无错，但弱就是错，你因为伸张正义而落得现在这步田地，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曾经三观的问题，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你想当个坏人，觉得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但你混淆了普通人和坏人的定义。坏人怎么可能会得到保护，而普通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境界。你可以去当普通人，但怎么会想到去当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