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深青色的海面上,庞大的船队轻轻地驶过,在水面上留下了淡淡的浪花。
星光从遥远的天边坠落而来,跌进数万米的深海里,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天上的星,海底的光,交相辉映,将整片世界照亮成了和海水一样的淡青色,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很远很远,让人一时间也分不清哪里是星空,哪里是海面。
凉爽的海风吹散了燥热,送远了喧嚣,只有清澈和寂静还留在这里,使这一片幽美的青色里又增添上了点点空灵。
月光下,二十一岁的郑筱枫安静地站在甲板一边,双手扶着护栏。星光里,他微微地仰起了俊秀的脸庞,惆怅地看着那静谧的远方。
这是第三次从鬼市离开了,而前两次,身边都有那个人相伴。
第一次,是相识,第二次,是相知,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是永别了。
故地重游,人已不在,人生就是这样,始终是在不断获得,又不断失去,得不足喜,失不足悲,那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境界,也不是一个鲜活的人应该彻底达到的境界。
郑筱枫只能呆呆地握着那枚指北针,仅此而已了。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已经没了最理想的那个终点,这一趟,若是再没一个好一些的结局,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董缺得和白千羽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些人里他们三个人混得最熟,所以待在了一块,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一起扯皮的欲望,每个人心里都有沉重的事,只好一直沉默。
白千羽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看向沈千珏所在的那艘船,但很快又会摇摇头,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狙击弩,大概是在考虑,这次之后,以自己的实力,该怎么把她捉拿归案。
董缺得则是在思念自己的师父,同时也在痛恨那个红衣人。
良久,董缺得自言自语道:“如果能选择,我真的宁可不做这个掌门,只要他老人家能活过来就好。”
确实,这一切对于董缺得来说太过突然,他本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却一下子继承了那么深厚的功力和那么庞大的门派,这样的担子,不是一般人能挑起来的,几个月前的一些无心之语如今似乎开始一个个一语成谶。
在影之渊面前,徐青云随口许下了几个愿。
江中瀚人可以长命百岁。
青云会可以生意兴隆。
白千羽可以将沈千珏捉拿归案。
郑筱枫可以和程如雪终成眷属。
现在看来,好像都完不成了。
冥冥之中,郑筱枫做过的那些梦仿佛也在映衬这几点,难道影之渊真的有那样恐怖的能力,可以修改未来,修改命运?
“现在想想,我早该预料到的……”董缺得下意识地喃喃道。
白千羽眼珠微微一动,斜视着看向他,低声问:“你指什么?”
“影之渊……”董缺得叹了口气,道,“之前和你们说影之渊的时候,我懂得并不多,所以说的不完全,其实相传,它不单单会对人的愿望起作用,还会给处在附近的人某种有关未来的预示。”
郑筱枫一听,这时回过了神,默默转头,也看向了他。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收到什么预示了?”白千羽便问。
董缺得点头,道:“没错,可惜我当时没有在意,如果早些放在心上,或许师父他老人家就不会惨遭不幸了。”
“你的预示是什么?”郑筱枫忽然开了口,问。
他好久不说话,冷不丁这么一说,董缺得还愣了一下,三秒钟后才道:“记得当时,我们有短暂的一段时间走散过,当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些幻象,我本以为只是墓里有古怪,这才受到了影响。我看见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好像是我师父,紧接着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面前,砍掉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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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
此话一出,白千羽一怔,而郑筱枫则是眉头猛地一皱,心里莫名地紧了起来。
“等等……你这么一说……当时我好像也出现了幻觉……”就听郑筱枫下意识地说道。
“你也出现了幻觉?什么幻觉?!”董缺得忙问。
郑筱枫抿了抿嘴,开始回想:“是有关雪儿的……当时我失去了视力,雪儿她也失去了行动能力,我就只好背着她走,走了一段之后……她突然消失了,一个鬼……或者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代替她爬到了我的背上,装作是她,想要杀我。而我把它赶走之后,很快又找到了雪儿,她却跟我说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只是在不停地自言自语,好像是和空气对话一样,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幻觉?”
董缺得不由得“啧”了一声,沉着脸,道:“那如果说,我看到的幻象是在向我预示,我师父会被害,那你听到的幻象又预示着什么呢?”
郑筱枫便苦笑一声,道:“难道不是相同的事情吗……”
然而白千羽这时候却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对,或者说不仅仅是这样,因为在你的幻象里,并没有直接提及她的死,而是……而是……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觉得你这个幻觉很奇怪。”
董缺得连连点头,示意他也这么觉得。
郑筱枫怔了怔,半晌,叹了口气,道:“算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白千羽和董缺得一时哑然,心说确实,三个人一时间便只好又沉默下去了。
另一边,在整个船队的最前面,船头的甲板上,四个人齐齐地挺立着,遥望着远处的海天交际之处,任由冷风拂过他们的面庞,吹过他们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