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旅顺港码头,已是围拢了大批百姓,冒着寒风来迎接凯旋之师。
一战打出了东江军的威名,斩敌上万,生俘皇太极,也给百姓报了仇、雪了恨。
这就是东江镇与辽镇的最大区别,哪个百姓,哪个将士,与建虏没有深仇大恨,背后没有悲惨的故事?
所以,哪怕条件艰苦些,只要能吃饱肚子,东江军民都要与建虏厮杀作战。
在军民们的眺首期盼下,一艘艘海船缓缓入港,依次停靠码头,引起了阵阵的欢呼。
“回来啦!”毛文龙和陈继盛等人站在码头,注目于停靠的海船,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回来啦!”海船甲板上,出征的将士们心情激荡,归家的喜悦和激动难以遏制,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热泪。
郭大靖率领众将下了海船,直奔毛文龙所在,到得近前,单膝跪倒,朗声道:“大帅,末将奉命远征,现得胜归师,前来缴令。”
毛文龙哈哈一笑,上前扶起郭大靖,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力摧强敌,劳苦功高,壮我东江军威名,本帅甚慰。”
松开郭大靖,毛文龙对着众将抬了抬手,说道:“众将免礼,本帅已备下酒席,为尔等接风洗尘。”
“谢大帅。”众将齐声应和,长身而起。
郭大靖收起严肃的神情,对众将笑着说道:“咱们还得拜一次,恭贺侯爷,也能讨个喜钱吧?”
说完,他率先再拜,嘻笑着叫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众将纷纷发出轻松愉快的笑声,跟着郭大靖再施大礼,“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你们——”毛文龙伸出手指点着,故作无奈地苦笑道:“非把本帅那点俸禄都掏干净不成?罢了,罢了,你们有功,本帅就大方一回,都有赏,都有。”
“谢大帅赏。”郭大靖笑着拉着长音,很象茶楼酒肆里的小厮。
众人跟着大声附和,说笑声一片喧嚣。
毛文龙苦笑着连连摇头,象是被郭大靖等人弄得哭笑不得,可心里却异常的欢欣愉悦。
郭大靖等人又与陈继盛等见礼寒喧,言语殷殷,并无半分倨傲。
其实,郭大靖是金州总兵,陈继盛是东江镇副帅,两者的权力大小并不是很好衡量。
幸好,现在各管一摊,一个政务,一个军事,倒没什么冲突。何况,郭大靖之前便升任副将,把军事都统抓过来,现在依然是泾渭分明。
不断有将士和战马从停靠的海船登上码头,郭大靖等人便陪着毛文龙离开,免得拥挤碍事。
陈继盛作为旅顺的主官,则带着人留在码头,安置陆续登岸的将士,载运各种物资。
出征的众将都选择留在码头指挥本部人马,只有郭大靖骑在马上,陪着毛文龙向旅顺堡行去。
单独汇报是肯定需要的,毛文龙这边的捷报还未发出,就等着郭大靖拿出实绩,增加大捷的含金量呢!
“一万两千余匹战马,六七千其它牲畜,金银绸帛差不多价值百万……”郭大靖比较详细地列出了此次出征的收获。
毛文龙面带微笑,捋着胡须,不断颌首,耐心地听着。
“末将私留了两千一百多颗首级,可作为收复失地的斩获,更能取信于朝廷。顺便,也把我军缺少骑兵的困难再提一下。”
毛文龙赞同道:“如此甚好。”
“我军阵亡将士四千三百六十三名,伤近八千,损失不小。”郭大靖的声音低沉下去,“伤员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二能够伤愈归建,其他的……”
阵亡数字是包括了重伤不治在内的所有人员,当时的医疗条件太差,即便郭大靖拔苗助长,也有近千重伤员列入了阵亡名单。
但以这样的伤亡率,斩首上万,还几乎全歼了敌人,也足以自傲了。而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损比,主要还是在建虏兵溃后被追杀所造成的。
毛文龙叹息一声,说道:“这比你上回报来数字有不少增加,想必是很多重伤员没挺过来。你我觉得痛心,可要公之于众,不知会让多少人难以置信。”
“打仗就难免死伤,要平辽灭虏,还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将士?”
毛文龙看了郭大靖一眼,半是安慰,半是告诫地说道:“胜利是最重要的,没有让将士们的血白流。”
郭大靖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情绪,说道:“袁崇焕是完蛋了,侯爷报捷的时候,最好再上弹劾奏疏,揭发袁崇焕欲谋害侯爷的阴诡伎俩。”
事情没有发生,毛文龙也并不以为袁崇焕曾经有过斩帅的阴谋和行动。听到郭大靖的建议,不禁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
郭大靖继续说道:“袁崇焕倒台了,可朝中支持他的那些大佬,还有登莱道王廷试,都对咱们东江镇有过打压。不说是清除余毒,也要让官员们有所警诫。”
毛文龙有所意动,缓缓说道:“借着遵化大捷,以及关宁军兵溃窜逃,参倒与袁崇焕亲近的官员,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
“只不过,说他谋害本帅,恐怕难以取信,倒显得本帅挟私报复。”毛文龙话风一转,说道:“弹劾王廷试,倒无问题。这家伙,克扣粮饷,禁海封锁,与袁崇焕是一路的。”
郭大靖也没再坚持,反正袁崇焕的案子,会牵连一批人。凡是支持过他,举荐过他,帮他说过话的,估计都要倒霉。
这已经不是袁崇焕犯了多大罪的问题,而是演变成了党争,失势的反攻倒算,掌权的难脱干系。如果深究的话,连崇祯都有重大责任,又何况他人。
“朝廷已经允许我东江镇在天津和秦皇岛建专用码头,再加上解禁的登莱,采购物资的渠道大大拓展。”
郭大靖转而汇报起他事,“末将看,各种牲畜要大量购买,特别是牛马,对于耕种,作用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