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了解女儿的莫过于姚大夫人，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女儿的心情有所转好。

想到自己转交的那封信，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母子俩饭后散步的时候，她：“霍公子给你写了什么，你这么开心？”

“没写什么，”姚安馨脸上一红，说道，“就是让我放心，外面的传言他没有当真……”

顺便还把霍家的态度说了。

“是吗？那这是好事情啊，”姚大夫人说道，“本来我还担心老太君的事情会影响到你的亲事，现在看来霍夫人深明大义，可比我想的要睿智多了。”

不过也是，他们家能出一位诚郡王妃，肯定是有本事的，否则这样的好事情也轮不到他们家。

姚大夫人让姚安馨安心和霍博涛往来，既然霍家是这个意思，他们自然不能让霍家失望。

咱们不做亏心事，半夜三更不怕鬼敲门。

更何况姚老太君若是真改嫁给了崇亲王，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凡事有弊也有利。

“那娘觉得，这件事情对于我们家来说，有什么利呢？”姚安馨问道。

姚大夫人轻轻笑了起来：“陛下如今年事已高，几位皇子逐渐成年，其中晋郡王风头最盛，但也是我们家得罪得最多的皇子。也是因为他，十九皇子才会为难你，甚至做出了那种事情……你觉得，若是晋郡王上位，对我们家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姚安馨没有说话，因为这不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在后院里被十九皇子抽了鞭子时，京中的众人是怎么说她的。

那些流言蜚语，看似过去了，却在姚安馨的心上落下了痕迹，让她意识到“人言可谓”四个字到底有多可怕。要不是老太君给她请了一道封赏，让她有了“乡君”的封号，相当于镇国公、辅国公之女的身份，这才压住了众人的嘴巴，她在京中只会更加难堪。

再接着，便是诚郡王妃亲自出马，替她牵线霍家公子。

姚安馨不是三岁小孩，她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对方这么热情，必然是有“利”可图，否则人家一个诚郡王妃凭什么看上你？

姚安馨不知道老太君到底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老太君做了什么。

姚大夫人继续说道：“在这个时候，老太君改嫁崇亲王，她就是亲王妃，名声是不好听，但再怎么说，我们也跟皇家扯上了关系。崇亲王又还年轻，他年纪与晋郡王相当，不管最后是哪一位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有崇亲王这个保护伞，我们家也要安全一点。”

这也是姚大夫人后来想明白的，以她对老太君的了解，老太君不像无的放矢的人，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老太君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呢？

思来想去，除了晋郡王那边的压力，姚大夫人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姚安馨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把崇亲王拖下了水？”

“那也没办法，鸟为食死，人为财亡，人都是自私的。老太君有想护着的东西，我有想护着的东西，崇亲王也有……既然每个人都有，那就看谁棋高一招了。”姚大夫人说道，“从当前的情况看，我们不输不赢。”

姚安馨的心情有些沉重，她知道老伯爵还活着的时候，姚家就与晋郡王府闹翻了，后面就一直没好过，反而越闹越凶，闹到了后面，几乎已经不能好了。

否则，十九皇子也不会愤怒地跑来“鞭”打她一个女人。

她看到了危机。

若老太君真的是为了“化解”这个危机才牺牲自己的名声，改嫁给崇亲王的，那这牺牲有些太大了。

姚安馨有些心疼，为老太君感觉到委屈。

同时有些恨姚家的男人不争气，要是她爹或者二叔他们多争点气，或许就不要老太君“牺牲”了吧？

姚大夫人看到女儿的心情再次低落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只是我的猜想，我没敢跟你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老太君为了你爹，为了你还有你弟弟他们，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老太君也不必做这样的选择，不是吗？”姚安馨抬起了头，眼眶里有些难受，“老太君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绞尽脑汁，又是进监狱……现在她好不容易把金陵打造成她想要的样子，可以安心养老了，结果还发生这档子事情。娘，我们为什么一直要老太君‘牺牲’？她不欠我们任何人，她应该好好享受晚年……”

她想说，哪家老太君跟他们家的老太君似的，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子孙后代操心？

老太君为什么操心？

还不是因为后代子孙不争气？

但凡爹和二叔争点气，老太君也不至于……

“馨姐儿，你失言了。”姚大夫人的手顿在空中，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知道吗？就算你爹再不是，那也是你爹……这话要是传进你爹的耳朵里，他会有多难堪？你爹已经很难了，你真的以为，你爹现在在外面应对京中权贵就很轻松了吗？就算你爹不知道老太君此番动作的用意，可别人的嘲笑跟你现在所说的话，又有什么区别吗？别人对你爹捅刀子就算了，你不能捅你爹的刀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姚安馨想要解释，她只是替老太君感觉到委屈，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姚大夫人说道，“所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会惹你爹生气。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要不是老太君拖了这几年，你现在就该出嫁了。出了嫁，你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若是行错一步，到时候我就算想帮你，我也没办法。为了培养你，老太君还特地养了一个戏班子，就是给你讲这些后院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嫁了人以后，你就不是你了。”

姚安馨心头一凌：“我知道，我早就想明白了，娘，你放心，我不会像话本中的女人一样，爱得死去活来，好像没了男人就夫死一样。我是姚安馨，即使我嫁了人，我也是姚安馨。”

姚大夫人张了张嘴，想要纠正女儿，嫁了人就冠以夫姓了，她哪还是什么“姚安馨”啊，她应该叫“霍夫人”。

可最终，姚大夫人没有说出来。

她不想伤了女儿的心，想要给女儿最后一个幻想——也许，霍博涛待女儿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