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但这个问题问了一半,就不再继续。
「好像你暂时不能问我了。「熊三思看着他说。
鹤华亭道:「可以这么理解。「
柴阿四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完全看不懂这一番对话背后的涌。只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熊三思摆脱了某种危险。
摆脱了什么危险呢?
诚然熊三思的经历非常凄惨,听着就痛苦。但在刚才这一番应对里,他也只是回答实话而已,应该算不上多难才对。
但为什么蛛兰若好像松了一口气,鹿七郎也如释重负?
他将心中的这些疑问,付之于伟大古神。
然后得到了回答——
「鹤华亭在近古时代就已经失败,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一定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他现在非常虚弱,我猜他的力量可能只够支持他在那块青石上逞凶,所以他才会叫你过去。
蛛兰若神通不凡,先前第一时间离开那里,或许就是感应到了什么。
意识到不可能有谁被他骗到后,鹤华亭才启用他在这个世界里的布置。
他利用神霄之地的力量,设定了这一场游戏,当然作为游戏的设计者,他具有一定的特权,但在这个游戏撬动神霄世界的同时,游戏的规则他自己也必须要遵守。
一个无法达成相对公平的游戏,无法成立。
正如无限可能的真义,对应的是倾尽所有的努力。
这是这个世界的根本规则,所有的布局都要由此延伸。
在虚弱到极点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撬动神霄世界的力量,完成既有目的?鹤华亭在无限的可能中捕捉到了这样一种可能,并将它实现。
他所设计这个游戏,有言明的规则,和未言明的规则。
言明的规则,是「有问必答,有答言真「
未言明的规则,其间可能藏着致死的因素,却需要进一步摸索、解读。
熊三思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他暂时没有被淹死,出了一条小路,当然值得旁观者庆幸。因为他们每一个,稍后都有可能需要过这条河。
柴阿四听得似懂非懂。
这个时候,熊三思已经慢慢穿好自己的皮甲,盖好自己的黑袍,而后竟往前又走一步,几乎与鹤华亭面对面了!
漆黑面具下的眼睛,注视着鹤华亭,以令旁观者赞叹的冷静和勇气说道:「有问必答,言假者当捞水中月,溺水而死……规则既然如此,是不是我也可以问你问题?「
鹤华亭略沉默了片刻,道:「是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熊三思言简意核。
如果说有未言明的、足以致死的规则,隐藏在回答的过程里。那么他要想方设法,让鹤华亭触及。
熊三思显然已经清楚了鹤华亭所设定的游戏规则。成功摆脱危险,并且异位攻守。
反击开始了!
鹤华亭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似是表示欣赏。
然后说道:「这局游戏是根据我在时光长河里窥见的、关于你们的某种共性,所设计的极具针对性的游戏。理当不能被你回避。但价非常聪明。你刚才隐藏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只要暴露了那个隐秘,就会触发这个问答游戏的危险?「
这话里藏着试探。
但熊三思并不说话,眼神也毫无波动。他「有问必答,有答言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不需要回答什么。
规则的压力还是会降临。
鹤华亭笑道:「那么现在我给你我的回答。「
「我现阶段的目的,是掠夺你们当中任何一个的生命力,作为我身体的活源,让我可以真正发挥一点力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辛苦。「
「之后的目的是,积蓄足够的力量,去到你们所在的那个时间点,完成复活。「
「最后的目的是,复苏不老泉,再续神话。「
不老泉的东面,涟漪阵阵,似因风而皱。
鹤华亭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游戏规则的限制下,他的每一句都真实可信。
也由此可怖。
因为那个所谓三恶劫君的折磨,熊三思现在是妖是魔又是人,体态怪异,但毫无疑问他站在那里,有一种非常可靠的气质。
就像对于鹤华亭的回答,他
依然平静:「请问这个问答游戏的所有规则是……「
鹤华亭笑着打断了他:「你只能问一个问题,这是长者的特权。「
熊三思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只道:「那么至少我知道了这条新规则。
「又到我提问的时候了。「鹤华亭危险地看着他。
熊三思只是毫无波澜地与之对视。
既要考虑这些年轻的天妖种子身上存留的手段,又要迁就自己虚弱的身体状态….这个针对性的问答游戏,并不是多么巧妙的设计。
就比如眼前这个人魔妖一体的家伙,已经快要聪明地触摸真相。
鹤华亭必须要考虑到,自己安然发问的回合还有几次……一次都不能够被浪费掉。
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等得身体都已经枯竭,那种极度煎熬的干涸的感受,已经折磨了他不知多少年月。因为时间在这停滞的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里已经不存在意义,所以这段折磨,几可说是永恒。
熬了这么久才熬到的第一个机会,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只需要成功一次,只要一点生命力量来点燃身体,这些年轻的小妖,自是吹息可灭。
但针对熊三思的再次提问,可以确保触发自己所设立的回答规则吗?
他当年还在巅峰状态的时候,就是一个擅长玩弄「敌意「的修行者。现在也把这份本事,放进了问答游戏里。只要答题者的回答,引起在场大多数参与者的敌意,就会立刻被驱逐到不老泉中——那自然就是砧板上的肉。天底下没有谁比他更懂得利用不老泉。
所以他会挖掘答题者内心深处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隐秘。当然他并不能洞彻每一个参与者的内心,无法准确了解那些隐秘是什么。只是通过他曾经作为顶级执棋者的眼界,进行大概的判断。
这过程就像赌石,不同的是他的确能看到玉色,只看这一刀下去,是不是刚好切到那里。
他自己刚才的那个回答,其实已经触发了隐藏的回答规则,他是用自己作为游戏创造者仅有一次的豁免权柄,豁免了惩罚。然后故意摆出不受影响的姿态,以此误导面前的这群小妖。让他们距离真相更远。
这当然不是一场公的游戏,他为自己争取了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长久忍受煎熬的馈赠。
长时间地困在这个时间片段里,以不老泉为镜,注视着本就苟延残喘的自己,一点一点地枯竭。
他曾经有无数种精彩设局,但宥于实力的消亡,只能一再地主动削减……一再地重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却要用空气饱腹。
但这些优势,就一定能够帮他赢得对局吗?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鹤华亭终于移开了目光。
羊愈、鼠伽蓝、蛛兰若……个个自危。
但他都掠过。
目光梭巡一阵,最后停在柴阿四身上:「后生,想来想去,还是你最乖。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
柴阿四呆住了。
伟大古神所说的稍后有可能需要过这条河的小妖,竟是他柴阿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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