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烈山人皇遗志,践行烈山人皇理想,追求以法理绳天地。所求所行,十三字以蔽之——“天可刑,地受法,人须在规矩之间!”
可以怀疑镜世台的屁股,但无法怀疑三刑宫的公正。
世间所有蒙受冤屈不得解者,三刑宫是最后的殿堂。
现在的青史第一真,当年受诬通魔之名,也是三刑宫出面正名,一言而定性,矫正天下舆论。
吴病已更是亲手把自己的爱徒扔回祸水,致其自杀。也是他在两年前,拖着胥明松去天刑崖。
这样的人,是没有半点通融可能的。
唯一摆脱他的办法,就是不要触法。
彭崇简垂下他的眼睛,一瞬间好像矮了数寸,长叹道:“我固有罪!我固当死!”
陈朴平静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吾罪一,诱导胥明松,使之引发祸水变化。而又以身拦海,陷宗主霍士及于死局。”
“吾罪二,寻得我宗掠夺根骨之秘法,不思毁去,反为其惑,而阴私欲谋重玄遵之身!”
“吾罪三,身为血河宗主而不思祸水波澜,身为衍道绝巅而不顾天下兴亡!自私自利,此恶无极!”
说到最后他泪流满面,与鲜血混在一起:“我固当死!”
司玉安淡淡地看着他:“本阁倒要看看你死不死。”
彭崇简血眼看着他,却并不再说什么,只喊道:“万般有罪,罪在一人。天怒人怨,诛我可也!唯求诸位勿绝宗门,看在血河宗世代治理祸水的份上,给血河宗留一份传承!”
说罢反掌一拍,颅骨稀碎,尽没于身躯!
恐怖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就寂灭。
曾可以毁天灭地的道躯,以无头的惨烈姿态,笔直后仰。
这一次是真的倒下了!
他……真的自杀!
真源火界里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淡看云卷云舒的冠军侯,也往前俯了一眼。
而司玉安,看得面无表情。还拔起茅草剑,准备上前补一下。
嘭!
彭崇简仰倒的道躯轰然炸开,鲜血狂飙,血肉飞溅,一种难以形容混乱的气息遽然生成,迅猛拔升。混同万顷浊流,当场化作一尊血肉巨……怪!
之所以不说巨人,是因为他已不见得人的模样。
从无头的道躯里,拔出一颗满面细鳞、额上顶着独角的怪异头颅。
根本看不到脖颈,只有一个接一个的、散发着恶臭的囊泡,好似肌肉块一般并在一起。
下半身像一只章鱼,但共有十七条触足。触足可以翻开,里面藏着尖锐的骨刺,正汩汩往外冒着毒水……
他变成了一尊衍道级恶观。
丑陋,混乱,无智识。
可以说彭崇简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孽力。
在道身自毁的一瞬间,被祸水孽力所侵。又或者,早就被某些存在埋下种子!
事情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轮廓。
彭崇简的死,和他死前的自陈,解释了所有疑问。
前因后果,罪魁祸首,全都清楚明白了。现在只要杀死这头衍道级恶观,一切就可尘埃落定。至于血河宗最后如何处置,祸水责任如何划分,无非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但司玉安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对于这头衍道级恶观,陈朴只是随手一划,点了一圈炽白色的大礼祭火。画地为牢,不使走脱。
在天与海之间,那恐怖的恶观形象,仿佛成为祭礼中的古老神魔。但神魔于此,不是那被祭祀者,而是祭品。
什么妖魔神鬼,龙族海族修罗……
人族孱弱者为万族血食,人族强者,以万族祭天!
真源火界中,人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隐然有一种肃穆的感觉。
几位大宗师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们也的确等到了。
在某个时刻,司玉安看向远处。
一直关注司阁主的姜望,也赶紧扭头看去。
孽海泛流,于此时又有新的变化发生。
“崇简!”
一声惊怒而悲的叫喊。
自那祸水深处,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身影,踏浪分流而来。
他像是从晦暗的时代走出,灰色长袍下的道躯,给人一种格外鲜亮的感觉。
他所行之处,浊水直接变清澈。
所以看着他从祸水深处走出来,竟然也在他脚下看到一条清澈的水道。因为有他的强大气息附于其间,这条水道很久都不被浊浪污染。仿佛在那一望无际的浊流上,凝成一望无际的霜。
血河宗前宗主,霍士及!
他果然未死!
霍士及踏浪而来,看着已经化为祸怪的彭崇简,手上捡起一块代表血河宗宗主的血袍碎片,眼神既哀且伤:“堂堂搬山第一真,曾经对上向凤岐也只输半招的人物,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的眼中几乎有泪:“我血河宗的骄傲,如何就成了血河宗的耻辱!?”
“霍士及,你终于出现了。”司玉安看着他。
“我从来不敢走。”霍士及说:“治理祸水是我的责任,我选择换一种身份,继续守护我热爱的人间。”
“啊哈哈。”司玉安饶有兴致地道:“让我听听,你又有什么说辞。”
霍士及沉默片刻,苦笑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当年我被姒元说动,欲求超脱,与他谋划了祸水覆世之策……虽然最后并没有发动,但已经做错!身为血河宗主、人族绝巅,曾有此念,是已经入魔。穷长河不能洗尽,虽百死不能赎还。血河宗有今天,皆是我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