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瑞从店里出来回到家,贾代儒尚未睡,见贾瑞一身酒气,脸上不悦道:
“不好生读书,又去哪里厮混?前几日让你去西府里问琏哥媳妇的事,可是忘了?”
贾瑞忙道:“不敢忘,早就去过了,琏二嫂子也见着了,只是……”
“只是什么?”
“爷爷,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贾瑞就将凤姐的那一番话照样学了一遍。
贾代儒听了沉默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屋安置吧。”
第二天,贾代儒也没有去学里,只是让贾瑞带了一副对联让学生做,然后复习昨日的功课,自己却往荣国府去了。
贾政一听是贾代儒来了忙亲自迎进书房让了坐问道:
“二叔叔,什么事要亲自跑一趟,让小厮们传个话,政自该登门拜访,怎么敢劳动二叔?”
整个宁荣二府也就贾政把贾代儒当个长辈般尊重了。
贾政为人忠厚、不骄不奢、崇尚诗礼,有着社会贤达和文人儒士的风习,只是生性疏懒,不懂世务。
贾代儒说道:“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我如今已是年过六旬,身子一年比一年差了。
尤其是这二年,学里的孩子越发多了,我管教起来颇为吃力,就想着不如告老,卸了这份差事,也享几年清福。
存周(贾政的字)还是再找个博学多才的大儒来做教习吧。”
贾政听了这话呆住了,好半晌才说道:
“叔叔虽已耳顺之年,可身子还结实,精神也大好,怎么就要辞了?
是学里有那淘气不听管教的?
可是薛蟠不是?或者是宝玉那个不成器的?还是哪个淘气的?
叔叔只管告诉我,我叫人打他们板子!”
“没有的事儿,真是我精神不济。”
贾代儒沉吟片刻才又说道:
“况且我掌管族中义学二十载了,这二十年竟是尸位素餐、备位充数,并未能给我贾家培养出一个举子。
老朽实在惭愧,只为了我贾氏一族日后的功名利禄着想,我也早该退下来了,存周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贾政忙说道:“叔叔这是从何说起啊!
阖府上下乃至都中,谁不知二叔是饱学之士?
连东府敬大哥也尊您是族中最有学问的!
固然这些年族中并未有人登科,也不过是因宝玉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不肯发奋罢了。
珠儿幼时不也是二叔一手教出来的?不是十四岁就进了学?”
提起早丧的长子,贾政声音有些低沉,贾代儒也不免唏嘘。
“难不成是有人说些个不中听的浑话,惹得叔叔生气?”
“没有没有,都说了,只是我精神大不如前,怕没得耽搁了孩子们。”
又说了一会儿,贾政只是一再相劝,就差给贾代儒下跪了,贾代儒也没有答应,只是起身走了。
贾政越想越觉得不对,等宝玉一放学便叫过来,沉声问道:
“我问你,这两天在学里都学了什么?可是有淘气,惹得你太爷生气了不曾?”
宝玉本来一听贾政要问他功课早就浑身不自在了,听了这话忙跪下道:
“回老爷,现在正在念第四本诗经呢,前儿太爷还说我诗接得好,夸了两句的,并不敢淘气,老爷若是不信可以问李贵和茗烟他们……”
“哼,我再问你。”贾政冷哼了一声又问道:
“那学里可以有淘气的,或者说些什么闲话惹你太爷生气的?”
“我在学里只是念书,旁的这些没用的竟没听说过。”
贾宝玉一听这次不是考他的书,也不是斥责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
“若是有什么话,想必瑞大哥是知道的,老爷何不问他?”
“嗯,我自会问,下去吧。”贾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
宝玉如蒙大赦,规规矩矩的退到门口,掀帘子一溜烟去了。
不一时贾瑞就被叫了来。
贾政问起贾代儒一事,贾瑞也没隐瞒,又把凤姐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本不屑于这种打小报告告黑状,就这点小破事儿他还没放在心上,甚至他还希望能让贾代儒退休在家里呆着呢。
可最后还是习惯性的推波助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