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已过。
一场寒冬悠悠而逝。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绮云洞,书房中。
凝香怀抱着仍旧未曾洞破胎中迷,懵懂无知的功昌,静立在书桌后面。
绮萱则站在侧旁,笑着望向襁褓中的婴孩,这是柳元正的开山大弟子,更是他的血亲子侄。
此刻,佳人含笑,伸手轻轻地揉捏在功昌的太阳穴上。
眼见得,婴孩明亮的双眸之中,旋即有阴阳二色流淌而过。
小功昌仿佛看到了甚么奇异瑰丽的景象,一时间竟欢笑起来,横躺在凝香的怀中,透过襁褓四下里观瞧着,最后,复将目光落在书桌前。
更为准确的说,是落在正挥毫泼墨的柳元正身上。
此刻,柳元正手捉符笔,笔走游龙之间,以自身道念,书写着太阴太阳两部雷道仙经。
事实上,曾经观瞧过仙经原本之后,柳元正本身已经不再需要这样重复性质的参悟与修炼,如今手书仙经,本就是写给小功昌看得。
诚然,那日在别院之中,柳元正已经言说过,等小功昌生长的知灵慧之后,才会将他带在身边教导。
但修行上,有一些事情,本就该从婴孩时就培育起来。
譬如此刻,便是两代道子亲自出手,为小功昌打下道韵上的根基。
以绮萱高邈的掌控力,可以替小功昌施展瞳术,却又不伤婴孩之体,而柳元正倾注雄浑的道念,将自身所得阴阳雷道尽数落于文字,含混于那无量灵韵之中,被小功昌得以观瞧,得以照耀,得以融入身躯。
这样的点化,事实上唯有在婴孩懵懂时方可去做,等生出了灵慧来,反而事倍功半。
盖因婴孩无智而有灵,此间愈契合自然,近乎先天,实乃道之所在。
此时间,甚么珠玑文字,高深仙经,都半点教不得,可却能以道韵灵光壮根基,使婴孩在生长的过程中,受阴阳雷道之氤氲,被动的道根深种,待得日后修法,自然便也离此道愈近,甚至在某些境界的巅峰,不必受到瓶颈的桎梏。
果不其然,随着柳元正在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繁复至极的璇玑篆纹,小功昌的目光璇玑也被其上闪烁的斑斓灵光所吸引,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柳元正的动作,凝视着那一个个随着笔走游龙而浮现的篆纹。
悄无声息之间,无边灵韵笼罩着整个书房,更伴随着小功昌绵柔的呼吸,教他徜徉于其中。
良久时间,直到小功昌困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惬意的躺在襁褓中自顾自的酣睡起来,柳元正这才搁下笔,将才写了个开头的雷道仙经收起。
眼见得此,凝香遂也不敢高声说话,只是欠身道了个万福,便抱着小功昌走出了书房。
自家兄嫂便在隔间静坐,等待着小功昌和柳元正的见面结束。
伴随着吱呀的关门声音,柳元正这才缓步走到了绮萱的身旁。
“怎么样,师姐,见了这孩子,可还满意罢?”
绮萱的脸上仍旧噙着笑意,闻言自是点了点头。
“到底是血亲,这孩子瞧着,也是个如你般敦厚老实的,只要生长时教的不坏,兴许二十年后,吾宗又要多一位温润君子了。”
听得绮萱所言,一时间,柳元正竟分不清楚,师姐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戏谑甚么。
只是见师姐脸上没甚么玩味的表情,少年也只是随之笑了起来。
“你见了满意就好,到底说起来,你也是他的长辈,这孩子日后要修阴阳雷道,真个说起来,你能教他的,还要比我更多。”
闻言,绮萱却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
“你自个儿的徒弟,自然是你自己来教!怎么这会儿又妄自菲薄起来了?这透室的灵韵,换做是我,可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