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山之上，畸手雕塑前。

年轻的树人少女从满地狼藉中爬起，身边全是粘稠的绿汁与发霉的木屑。

这位树人少女触碰着这些秽物，第一次有种肮脏恶心的感觉。

明明之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干净，腐烂发臭的肉块都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以前？

这个概念，有点古怪。

树人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没有什么以前，也没有什么将来。

只有现在。

现在饿了，就要找吃的，现在累了就要休息，现在遇到危险，那就赶紧逃跑。

能够思考的只有眼前所见的一切。

看不见的东西，没见识过的东西，就超出了思考的范围。

也没有思考的必要。

但今天为什么不一样了？

少女很努力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们在神像面前跪拜着祈求着……对，是神灵！

在她们的部族要被毁灭之时，巨大的手掌从虚空而来，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对方的部族首领。

神灵拯救了她们的部族，然后她们就为神灵塑造了一个雕塑，向神灵叩拜，祈求恩赐。

然后，神灵给出了回应。

树人少女很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神谕。

但神谕的内容她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族人们毁灭前的惨象。

一开始是有人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身体的骨骼血肉全部扭曲溶解。

最后变成一团树根包裹的肉团。

接着有人的皮肤裂开无数伤口，每一个伤口下都长出眼睛。

当这些眼睛瞪到最大时，就像是虫子一样从树人体内爬出来，四散而逃。

地上就只剩下树人的一层皮。

各种扭曲变异出现，无数族人死去。

有人吓得崩溃逃离，有人敬畏地跪在神像前不敢动弹，还有人愤怒地想要砸毁神像。

逃跑的人顺利地跑了，跪在地上的人活着，但攻击神像的树人都扭曲成了怪物，凄惨地死去。

“那我呢？我当时……”

树人少女模糊的记忆清晰了些，看到族人惨死，她当时好像也无比慌乱。

她当时并不会说话，只能凭着本能发出呐喊。

然后，她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异。

全身血肉像是被撕裂一般，那些与树木结合的部位开始腐烂脱落，粘稠的绿色血液喷涌而出。

树人的一半身躯是树木，撕裂了这一半，她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

但这时候，那些绿色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她身体包成一个卵。

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少女惊讶地发现完全找不到半点树木的痕迹。

原本布满全身的根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光滑的淡绿色皮肤。

身体再也没有任何植物的结构，而且前所未有的轻盈。

树人少女忍不住在这灰山之上奔跑起来，快得像是一道淡绿色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