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元的意图对于谢安来说,正如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个枕头,正中下怀。
“兹国虽与黎都相距五百多里,然闵安那边过去,越过安觅山,也不过百里有余就到。我南黎既为大齐属国,自当尽忠报效,为吾皇陛下分忧,义不容辞。”
他揣摩一番柳希元的用意,率先递上话柄。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齐齐侧目,景屹按捺心头的火气,抬手向下压了压,语气沉吟:
“柳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照理说,邻国叛乱,我南黎与之地位等同,讨伐无据可依,若贸然发兵,有背大齐律令,这罪责可……”
“君上多虑了。”
柳希元不等他把话说完,抬手打断,“附属国无令不得派兵出境,这条规矩本使岂能不知,自不会提此无理要求。”
景屹刚松一口气,就听他话风一转,接着又道:
“不过本使此次奉诏南巡,亦有调动兵马之权,此次向贵国借兵,一应责任由本使承担,不会要君上担责。”
一个“借”字就让他绕过齐律,柳希元这趟来,说得是安抚军民,不光有调兵之权,财政税收上更是有权过问。
借了兵再借粮,黎国出力出钱,平叛成功他得功勋名利,万一败了,还能推到黎军战力不济上,真是进退合宜的好盘算。
南黎赔了夫人又折兵,胜了捞不着战功,败了责罚照样免不了,还不如齐皇下一纸明诏——勒令出兵,来得划算些。
然而这时再拒绝,已无借口推辞,景玉楼开口:
“大人,闵安边关常有南澹邪祟做乱,几乎每月都有七八场大小战事,兼之……”
他略作停顿,视线在谢安身上打了个转,又回到柳希元身上。
“大人恐有不知,南黎这几月正在彻查迴春邪祭一案,涉及闵安、沧州及都城,这是牵涉上万人身死的大案,南疆乱邪正是蠢蠢欲动之际,若由闵安出兵往兹国平叛,恐怕身后的乱局便难加管控。”
迴春祭以及乱邪滋事,里面本就有柳希元的手笔,他这真是贼喊捉贼。
景玉楼要不是刚被他捏住把柄,几乎想此时就揭穿对方的作伪。
“迴春祭的事,本使知晓,不过这是镇妖塔责权下,仙长们要督办的,与朝政兵事概无相关。”
柳希元眼皮都没动一下,依旧维持一派儒雅风度,温和一笑:
“不过小王爷说得有理,闵安边军关乎南疆屏障的安危,的确不宜动用。
且,平反叛乱兹事体大,并非短时间内可解决。
因此,本使的意思,还是由贵国另派兵马,人数上不需过多,本使也不想给诸位添太多麻烦,只需十万人。”
景玉楼暗自喷出一口闷气,十万人还“只需”,南黎不过一介小国,按制蓄兵不得超过三十万,是因镇守南疆,这才向齐朝请旨,破例增到五十万。
除去边城以及南疆各地驻守,也只余十五万不到,柳希元狮子大开口,一下要去大半,边疆连换防都顾不过来。
太子始终正襟危坐旁听,他接触这些时日还短,军政两方面都没什么发言权,此时轻声说道:
“据传兹国近两年私下屯兵,从南澹购入大批军械,兵力粗算已超过三十万。柳大人只从我国借十万人,不知其余兵力可是由楚郡派遣?”
柳希元朝他略一审量,答道:“不错,楚军届时将遣五十万大军,集合贵国兵力,两倍于兹国叛逆,平叛不过是时间问题。
君上,如此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景屹脸上显出一丝无奈,属国在齐朝眼中,只有可用与不可用之说,都到这份儿上,已不到他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