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原本削尖的小脸,这两个月将养得圆润了些,颊侧鱼鳞状的伤痕与肉色相近,若不细看倒也不甚分明,只是疤痕皮质坚硬,扯得五官略有变形,看上去就有几分吓人。
遭此劫难后,小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他原本就不是活泼爱闹的性子,没人跟他提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不主动问,然而周围人刻意回避的态度,已让他猜出,妹子再也回不来了。
这样一个身世孤苦又敏感的少年,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已失去,颜若依心有怜悯,对他照顾有加,伤好后,时时带在身边,有心教导他习一技傍身。
这小子人虽木讷,一双手却颇为灵巧,巧薇见了喜欢,平日制作机关时便叫他在旁观摩,传他些基本功。
小山学得认真刻苦,每夜回到自己房里,还要再练上两个时辰,指头上被扎得皮破血流也不吱声。
他年纪虽小,却深知有恩必报的道理,这世上对他好的人不多,每一个都深深刻在心底。
今日跟来,他听见人人都在有意无意打听陶嫂,起先还不知就是他认识的那位。
颜若依被他牵着一只手走,低头问道:
“小山,你要带我去见谁?”
小山仰起脸冲她笑,“她和王妃您一样,都是好人,我以前要饭的时候,每夜到她那儿都能喝着热粥。”
颜若依心头一跳,语气尽量放得和缓,“你是说陶嫂?”
“嗯。”
小山重重点了下头,“大家不是都在找她?我帮您找到了。”
能替王妃做一些有用的事,少年满心欢喜。
颜若依脚步略有迟疑,看到那张伤痕累累的小脸上满是欣喜,到了嘴边的话一时难以启齿,城里失踪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陶嫂下的手,到目前为止仍只是猜测。
若他妹子真是被陶嫂伙同花娘拐走的,她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件事。
很快走到一间农舍外,篱笆扎起半人多高的围栏向里看,院内空无一人,扉门半掩,小山推门,压着音量喊了声:
“婶子……”
院子一角有株枝叶繁茂的槐树,斑驳树影下是一间破旧柴屋,“吱呀”一声门打开,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侧身出来,迟疑立在门前,对着颜若依一福,口中语气急切:
“王妃,民妇有事相求,还望贵人救救我们。”
颜若依眼含审量,离得她几步远,问道:“村里的孩子呢,你把她们都藏哪儿了?”
陶嫂神色悲苦,“我是想救她们,我们这儿每年都有不少孩子被人拐走。”
“为什么偏偏是有你在的地方,就有孩子失踪?”
颜若依紧盯着她,声音严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花娘一伙的?”
一旁的小山脚步趔趄,朝后退了一步。
“不是,不是我。”陶嫂一张脸煞白,急声分辩。
“王妃,是他们要抓走我的灵儿……”
颜若依心下半信半疑,她也不愿相信,陶嫂有份参与拐骗孩子的勾当,如今她自己的孩子也成了那些人的目标,她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知将心比心?
然而这是果而非因,这村子里到处透着可疑,只有从陶嫂口中,才能查清真相,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稚子无辜,我自会救你女儿,不过你现在得跟我走。”
小山正在一步步朝后退,刚才王妃那句质问令他意识到不对,肯定哪里搞错了,陶婶怎会是拐子的同伙?
难以置信的目光流连在陶婶脸上,他过去从没在白天见过她,此刻仔细端详这张脸,他曾经认为她长得一定跟铜佛寺里,慈眉善目的佛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