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卫霄追来南疆是为带她回去完婚,离鸢是不信的,果然只是借口托辞。
对于他终于肯回归记忆的本来面目,她沉睡八百年的一身傲骨齐唰唰支楞起来,奓毛似的摆出戒备姿态。
“四方神坛是我爹娘封印,全天下唯有我一个人能进,就算我要去,又何须‘偷’?”
她梗着脖子中气十足地嚷嚷,“还有,我已经不姓方了,卫弘晟,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现在是离鸢,你记好了!”
她叉腰跳脚,仍是一贯与他吵架时的作派。
卫霄亦一如既往,并不会因她使性子便妥协,更不会被她的情绪带偏,揪到里面一个小小的错误,又在她头顶抚了一下,笑得云淡风清。
“既不姓方,四方神坛就不算是你家的地盘喽。”
那为何不能叫“偷”?
她继续胡搅蛮缠,试图转移话题,“反正我现在不是太微宗子,婚约便不作数,你走吧,下次再敢进我南明谷,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言罢,拂袖转身回屋,随即手腕被牢牢扣住。
卫霄徐徐说道:“这一次,孤一定要带你回去,完婚!”
离鸢背着身子,手腕上牢牢的禁锢似一道铁钳,脑中却像陡然划过一道闪电,猜到了一星半点的真相。
若说这幻境由他最深刻的意念构建,再有大虞遗族流传至今的典籍记载,——姑且美其名曰“权威”吧。
说不定弘晟当年追着她到南疆,果真是为了和她成亲,挽救她在世人面前岌岌可危的妖女形象,给她一世庇护。
大概这种事,他主动提,是履行承诺的君子之为,在她强迫下成婚,则反成一桩揭不过去的人生污点。
因此在这个幻境中重演,他才要赶在她前面,一举掌握主动权,或许……,说不定……多少还有那么点追悔莫及吧?
是吧?是的吧!
她喜滋滋地想到,果然!她的魅力不可抵挡!
其实不止卫弘晟,前世逼婚这档子事儿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道阴影,脑子犯轴才会干出来的荒唐事,也是这一世她不愿在他面前找回过去的根由之一。
若然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渊源,那么她愿意听方怡的——话本诚不欺我。
她越想越得意,就着这么个别扭姿势,乐得差点开屏。
正憋着笑怕被这两人看出来,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乱纷纷的叫喊中一个最大的声音粗声粗气嚷道:
“禀告离主,有外人斗胆闯入南明谷,已被属下擒获……”
大嗓门戛然而止,显然是发现这里还有两个斗胆入谷的外来者,熊罴妖昆仲脑子不大好使,不过忠心上没得说。
——这些妖族世守南疆,过去尊为皇者的她娘招呼没打一声就走了,现如今自然以她为尊。
离鸢打了个激灵,警告自己别高兴太早,后头还有一堆棘手的事儿没解决,光惦记这点子不合适宜的纠结过往,实属无谓。
幽狐族的老大末谒是个长相俊美的青年,那双狐媚眼从来不肯老老实实待着,总是滴溜乱转,鬼心眼儿最多,见了卫霄毫不客气地撵人:
“太子殿下,今时不同往日,妖皇她老人家刚走,人族便率先背信弃义,如今我妖族与你等誓不两立,婚约之事不提也罢。这南明谷再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界,你打上门来质问我家主公去向,难道是真觉得我妖族个个都怕你?”
彼时人、妖两族的纷争日趋恶化,率先作乱的正是东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