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这会是他们皇帝陛下说出来的话。
……
两日后,浴佛节。
叶初棠选了件素净的蓝裙,只戴了银、玉首饰。
叶放和苗氏在听说叶初棠居然答应了老三的要求,去挑人相看,都十分震惊。
“直说,你又起了什么鬼心思?”苗氏太了解女儿了,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改主意。再说她要真改了主意,那有现成的皇后可做,何至于去那种集会上找什么歪瓜裂枣。
“只是想请三婶为我四处引荐。”
苗氏不放心,要跟叶初棠一起去。
“算了吧娘,那些人说话可都是绵里藏针,您这爆脾气肯定受不了,倒不如跟阿爹一块儿多去跟朋友走动,让大家都帮帮忙找玲歌。”
叶初棠请苗氏放心,她这些年什么人都应对过了,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麻烦。
苗氏也确实懒得去跟那些只知道喊着三从四德、巴结男人、笑话女人的妇人们打交道。那些娘们都不知道怎么了,每每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以找对方毛病、嘲笑对方、互相攀比取乐。简直有病!
卢氏在与叶初棠汇合时,还担心叶初棠衣着不得体,会给自丢脸。结果一瞧,叶初棠很晓得浴佛节到寺庙该穿什么得体,反倒是她女儿想穿得花哨,被给她骂了一顿重换了一套。
“一会儿我为你跟各夫人引荐的时候,人家若问你为何大龄不婚,你该怎么答?咱们总得说个统一的理由或借口,别说得不一样闹得笑话了。可不许说你只是看不上那些男儿,不想嫁。”卢氏提醒道。
“大家都觉得我大龄未婚是有病,那就坦白告诉大家我就是有病便好了,肯定都会信。”叶初棠嘴角勾着,对卢氏道,“我四年未来癸水,不孕的。”
卢氏震惊地瞪大眼:“这话可作真?”
叶初棠反问:“有拿这事儿开玩笑的吗?”当然有,是她。
叶芳芳也惊讶不已,以前她以为叶初棠总是风头盖过她,特别嫉妒她。此刻听说她竟真有病,还是不孕,眼神里忍不住流露出同情她的神色。
“那你这怎么找——”
“三叔不是说了么,找有孩子的。三婶也不必觉得有负担,只引荐说一说就是,有合适的自然会来,没有就算了。”叶初棠说得坦然。
卢氏惊得久久难回神。
熙春则听得心惊肉跳,她家女郎这次玩得太大了。以前说不孕,那只是私下里的借口,外人并不知。若这次如此大肆宣扬,不到一日时间,那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了。
“女郎,你可想清楚了?”熙春紧张地抓着叶初棠胳膊,想拦着她。
叶初棠眼神坚定:“如此不管他以后如何算计我,他注定堵不住悠悠众口。”
虽然萧晏允诺了,不再开口逼她,可不保证他那般城府深的人,会在暗地里用别的手段变相逼她。她先绝了后路,那么他之后不管如何算计都没用了。立后一事,只要他一张口跟臣子们去提,大家自会异口同声以她不孕一事作为理由阻拦。
皇帝如何?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女郎您可真是——”熙春想了半天,只找到一个词大概能表达,“惊世骇俗!”
“这说不说不孕,对我本来的日子都没影响。但说了,从长远来说更有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叶初棠不在意。卢氏和叶芳芳那就更不介意说了。
如此直接严明叶初棠有不孕之症,倒真是比大家各种猜测问询来得要好。
人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事情好奇,当你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人再去议论了。
浴佛节时,法华寺都会设斋,备办了各色素食供香客食用,其中以豌豆澄沙糕味道最佳绝。
这点心是由脱皮的豌豆混着柿饼制成,外皮软糯沙甜,馅料的部分微微有嚼头,点心没有额外加糖调味,只借助了柿饼自身自然的甜。第一口可能觉得味道淡了些,越吃越能品到豌豆和柿饼的香甜,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腻。
叶初棠就为了多讨两盘豌豆澄沙糕,特意让熙春多捐了许多香火钱给寺庙。
卢氏带着许多怜悯同情的心思,拉着叶初棠为她跟各夫人们引荐。
这京城的贵妇们一向是以崔老太妃马首是瞻,如今长宁大长公主回京了,这领头者可能还会多一位长宁大长公主。
崔老太妃正是东海王的母亲,才五十多岁的年纪,人很精神,慈祥爱笑。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叶初棠的情况后,她特意把叶初棠叫到跟前来,好一番夸赞她。
“当年你正值嫁龄,这不孕一事并不算确准,你却怕耽搁人家好儿郎,把那么多求亲都给拒了。这若是换做一般人,哪里会管这些?先择如意郎君嫁过去就是,面上先风光一遭就行了,结果就会耽搁人家生嫡出子嗣!所以说啊,你这气量非同凡俗,是女儿中的翘楚。这些年大家都非议你,误会你,都不见你吭声过,真是个好孩子啊!”
崔老太妃如此一说,谁敢不附和?而且她所言句句有理的,大家纷纷应承。
叶初棠早做好了被一群妇人指指点点的准备,没想到被崔老太妃给力挽狂澜了。
崔老太妃居然能凭她不孕一事把她夸一通,最终还能得出了她是‘女儿中的翘楚’,‘真是个好孩子’的结论,这可太厉害了。
真不愧是能生出东海王那种妖孽儿子的母亲,绝,太绝了!
化险为夷后,叶初棠突然成了众贵妇们纷纷赞叹的对象,之后她就混得就更顺遂了。居然真有几位老夫人跟卢氏介绍起自家儿子或亲戚的情况,有意和叶初棠结亲。当然这些男人,全都是成过婚有过子嗣的。
熙春替自家女郎觉得委屈,明明凭她家女郎的能耐可以找更好的。
叶初棠不以为意地笑一声,点了一下熙春的脑门,“你还真当真了!”
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她又不会真的嫁。
“如今有崔老太妃的赞言,咱们府以后应该不愁有礼收了。”熙春祈祷贵重礼物多点,这样女郎就可以快些攒够钱买铺子里了。
“用不着收礼了,铺子有着落了。”
叶初棠的话令熙春满心疑惑,因为在场人多,她也不好多问。
寺院设五色香汤浴佛的时候最热闹,众善男信女们尽数来围观,寺内外全都挤满了人。
洗佛像的五色香汤很有讲究,分别是青色水都梁香、赤色水郁金香、白色水邱隆香、黄色水附子香和黑色水安息香。1
浴佛入五色汤之时,僧人们还会诵经、跳欠。往年的时候,皇帝会亲临至城门门楼之上,临观撒花。不过自先帝旧疾缠身,卧病在榻之后,至今已经有九年没有皇帝亲临城门了。今年新帝登基本是可以,但不知是何缘故,也没有来。
叶初棠凑完热闹之后,就想快点回家。卢氏不肯让叶初棠走,非要她细细说说今日那几位有意结亲的人家。
“你知不知道,大司马的夫人对你也有意,她长子丧妻刚好一年!”一提到大司马,卢氏两眼都放光。
叶芳芳在旁看着,眼睛发酸,手揪着帕子嫉妒极了。为何她大姐就算找成过婚的男人,都能压她一头?
“不劳三婶娘费心了,找个老男人当丈夫,又要当继母,除了白白吃苦受罪外,好像得不到什么便宜。”叶初棠请卢氏回去。
卢氏气急了,一把攥住叶初棠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为你费心操劳了,你竟想改主意?”
“三婶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们大房二百金呢?三叔可知道了?”
叶初棠一句反问令卢氏立刻松了手。
“三叔三婶心里有什么算计,我就不明说了,今日之事就此了了,我向三婶道谢。欠钱的秘密我会继续保守,但钱记得可一定要还。”
叶初棠对卢氏笑了一下,便在熙春的搀扶下上了牛车。
卢氏气得直咬牙。
回房后,叶初棠就将豌豆澄沙糕在桌上摆好,换了一身白裙子,弄散了头发,看起来的就是居家随性的模样。
“女郎在等人?”熙春惊讶问。
叶初棠立刻用手指抵在唇边,示意熙春不要乱说话。
熙春心有疑惑地噤声,默默陪着叶初棠。
至夜深了,叶初棠连打了三个哈欠。
看来今天人是不能来了。
“那就先睡吧!”
叶初棠坐到床边,脱了鞋履,忽然发现熙春没应承自己的话。她猛地抬头一瞧,果然见萧晏负手站在她屋中。一旁的熙春缩着脖子噤声,眼神委屈地看着叶初棠。
“你先下去。”叶初棠打发走熙春后,就要穿回鞋子。
萧晏忽然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握住了叶初棠的脚,要亲自给她穿鞋。
叶初棠大惊,吓得直接光脚踩在了地上,“陛下这是作甚?”
萧晏忽然抬首,眼如冰刀一般割向她。
“陛下?”叶初棠拉起萧晏,让皇帝蹲在自己跟前,实在是让她压力很大。
萧晏敛眸,倏地扯起一边嘴角。等他转眸再看叶初棠时,目色已然归于平静。
“想寡人没有?”萧晏一开口,嗓音很哑。
叶初棠发觉他眼圈有淡淡的乌青,“熬夜了?”
没听到叶初棠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萧晏垂眸掩盖掉自己眼底的冷色,“嗯。”
“今日去法华寺,发现这点心好吃,陛下尝尝?”叶初棠送一颗豌豆澄沙糕给萧晏。
萧晏一动不动,只凝眸看着叶初棠。
她到底有没有心?
自得知叶初棠居然趁着浴佛节,将不孕之事公布于众后,萧晏整颗心都像被揉烂了一样。再多一点时间,他本就可以成事。偏偏她在这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绝了他即将铺好的路。
“阿晏是不是知道了?现在满城都在传我的事。”叶初棠低下头去,“来京之前,我料到我的情况会惹非议。我以为父亲有爵位在身,能震慑那些宵小,至少他们不会当面议论。岂料情况居然那么难,那些权贵们根本没瞧得上我们。若不说清楚原因的话,面对各种揣测怀疑质问,只会更伤人,甚至让三叔一家都受了连累。”
“是寡人疏忽了。”萧晏抚摸着叶初棠的脸,似在心疼她,“那日封你父亲为国公,却未赐府邸封地,令那些人轻瞧了你们。”
萧晏当即下令,让秦路拟旨,将京城现下空置的最好的府邸赐为镇国公府。
叶初棠目的达成了,高兴地代父向萧晏行礼谢恩。
萧晏眼底冷色依旧,他俯首轻轻亲了一下叶初棠的额头,才跟她告辞。
熙春恍然明白了什么,竖起大拇指直叹叶初棠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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