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入崇礼时,博慕迟才幽幽转醒。
她身上披了条毯子,脑袋靠在傅云珩肩上。
车内静悄悄的,也没人说话。
她睁开眼看了看,旁边的迟应和副驾驶的迟绿都还在睡觉,傅云珩倒是没睡,但他打开了笔记本在看资料。
博慕迟半眯着眼看了看,还是看不懂。
她清了清嗓,开车的博延分了点注意力给她,“兜兜醒了。”
他示意,“喝点水。”
博慕迟应声,拿过旁边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两口。
喝完水,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睡醒了,为什么傅云珩一句话也不和自己说。
思及此,博慕迟扭头看他,“云宝。”
她还没完全清醒,蹭着他手臂道:“你一直在看资料吗?”
“……”
傅云珩瞥她,“嗯。”
他语气过于冷漠,让博慕迟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嘴唇微张,“啊”了声,“不能分神?”
傅云珩颔首,往旁边侧了侧,避开和她有肢体接触,平静说:“还好。”
“?”
这下博慕迟更不懂了。
还好的话,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看着两人之间间隔出的距离,好心提醒,“云宝,你再往旁边挪,就要挪到车外了。”
傅云珩:“……”
被两人折腾出动静醒了,但还没睁眼的迟绿听到这话时,为压住自己的笑,无可奈何地咳嗽了声。
她缓慢睁开眼,和一侧的丈夫对视须臾,头疼地回头,“兜兜睡好了?”
她看了眼导航距离,“还有半小时就要到了。”
博慕迟注意被转移,“睡好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掠过的熟悉景象,不舍情绪涌上心头。
博慕迟再一次渴望,半小时的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云宝。”博慕迟戳了戳傅云珩手臂,“还有半小时我就要跟你们分开了,你不想跟我说会话吗?”
傅云珩现在脑海里和耳朵里全是她那声“哥哥”,他根本不想,也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平日里表现的过于“哥哥”,才会让博慕迟在梦里也念叨着想当他妹妹。
“说什么?”看她茫然的神色,傅云珩再次说服自己,不要和傻子计较。
博慕迟弯眸一笑,“说什么都可以。”
她自顾自打开话茬,“你三月份是不是会很忙?”
傅云珩应声,“应该会。”
他即将要去医院实习了,忙碌是一定的。
更何况傅云珩选择的职业,本就是最忙碌的职业之一。
博慕迟了然,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你空了记得看我比赛啊。”
她没指望傅云珩能去现场,只能叮嘱他在过后在网上看。
傅云珩一怔,垂睫看她,“不想我去现场?”
“想啊。”博慕迟实话实说,“可你忙的话,肯定也去不了。”
傅云珩没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他是有打算去的,但还没开学,他也确实没办法保证她比赛的那几天会不会遇到别的突发事件。
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不会先给博慕迟希望,然后又让她失望。
-
两人坐在车里没有目的性的闲聊。
一眨眼功夫,车停在滑雪训练营基地。
“这就到了啊。”博慕迟看了眼不远的宿舍楼,她对这儿不陌生,她每年都会来这边训练一段时间。
她让迟应先下车,跟着下去。
“妈。”博慕迟跟迟绿撒娇,“我不想去训练。”
迟绿习惯了她这样的戏码,当机立断说:“那不滑雪了,回家吧爸妈养你。”
“……”
博慕迟更了下,小声咕哝:“我还没为国争光呢。”
博延一笑,拍了拍她后脑勺,“有事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迟应在旁边补充:“也可以给我和云珩哥打电话。”
博慕迟觑他一眼,“给云宝打没问题,但给你打就不太合理吧?”
“怎么不合理了?”迟应反问。
博慕迟露齿一笑提醒他,“你后天也要去补习班了,手机都不能带,我给你打什么呀?”
迟应噎住。
听两人幼稚斗嘴,迟绿和博延忍俊不禁。
怼了迟应两句,博慕迟转头看向傅云珩,委屈巴巴道:“云宝。”
傅云珩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低语:“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没事不可以打吗?”博慕迟挑刺。
傅云珩无奈,“也可以打。”
他顿了顿说:“随时都可以。”
博慕迟乖乖点头,“好的。”
她努力挤出笑,扬唇望着他们,“你们要记得想我啊。”
迟绿没忍住,伸手抱了抱她,“每天都会想你,训练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我知道的。”博慕迟抱了抱他们,笑盈盈道:“你们回去注意安全,我就先进去啦。”
她怕自己再不进去,真的会冲动地跟他们回家。
“去吧。”博延看她,“记住妈妈说的话,做你想做的,但安全第一。”
“遵命。”博慕迟俏皮答应,“你们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去吧。”
博慕迟应声,推着行李到保安亭登记,然后往里走。
她一步三回头,看得迟绿格外不舍。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送博慕迟去滑雪,答应她进国家队。如果她没进国家队,他们也就不用常常经历分别。
“欸,那不是我姐的队友吗?”
其余几人还沉浸在不舍得情绪里时,迟应忽然出声。
“谁?”迟绿顺着他目光去看,看到不远处穿着滑雪服,抱着单板雪鞋往基地宿舍走的人,“许鸣?”
位置缘故,她只能看到大男生的侧脸。
迟应点头,“是他。”
许鸣是博慕迟的队友,也是单板滑雪运动员。他比博慕迟大两岁,和傅云珩同年。
在博慕迟没拿金牌之前,滑雪天才是新闻界用来形容他的。
说话间,许鸣走进了宿舍基地,然后三两步地追上博慕迟,和她并排走到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迟应下意识去看傅云珩的神色。
傅云珩表情没太大变化,他目光幽深地看着不远处两人,情绪相对淡定。
他知道许鸣这个人,也在博慕迟嘴里听到过她对他的点评。
确实如此,在博慕迟还没横空出世之前,许鸣的单板滑雪,也是突破过记录的。他的滑雪技术,和博慕迟不相上下。
迟应偷偷观察了须臾,压着声音道:“妈,我们回了吧?”
“回。”迟绿道:“饿了吗?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博慕迟有回队里集合的时间,所以不能和他们一起吃午饭。
迟应:“有点。”
迟绿“嗯”了声,看向傅云珩:“云珩,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再走。”
傅云珩没意见。
离开滑雪训练营宿舍基地前,他侧眸看了眼,空旷的宿舍楼前坪处,已经没了两人身影。
-
博慕迟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许鸣,更没想到许鸣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她和许鸣认识,但并不算熟。
许鸣是个话比较少性子比较冷的运动员,和傅云珩有点儿像,但长得没傅云珩帅。
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颜控,博慕迟心里的那杆天平秤是偏向傅云珩那边的。
“博慕迟。”听到陌生的男声,博慕迟转了头。
在看到许鸣后,她呆愣愣点了下头,“许鸣。”
许鸣的眼神从她脸上拂过,往下落在她推着的行李箱上,“刚来?”
“嗯。”博慕迟随口道:“你呢,你已经过来训练几天了吗?”
许鸣颔首,“前天来的。”
“……”
瞬间,天好像聊死了。
博慕迟干笑了声,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浅声道:“那看来我得加倍努力了,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已经到了?”
许鸣:“挺多。”
博慕迟:“……”
挺好,她不想再想话题了。
两人沉默而尴尬的往前走。
训练基地的男女宿舍楼不是同一栋,但就在隔壁。
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时,许鸣低头看了眼她的行李箱,“箱子重吗?”
“还好。”博慕迟如实回答。
许鸣微顿,低问:“你宿舍在几楼?”
“三楼。”博慕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我提得动。”
“不用帮忙?”许鸣难得的多问了一句。
“不用。”博慕迟想也没想拒绝,弯了弯唇说:“谢谢啊。”
跟许鸣说完,她拎起行李箱往里上楼梯。
博慕迟力气本就不小不说,她也没有要麻烦不熟悉人的习惯。
看她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许鸣扯了下唇,抬脚往旁边走。
“许鸣。”队友焦明诚从后头钻出,勾搭他肩膀,“刚刚那是慕迟妹妹?”
许鸣把他的手推开,“怎么?”
“没怎么。”焦明诚笑说:“一段时间没见,慕迟妹妹感觉又漂亮了点。”
博慕迟不是滑雪队年龄最小的,但她是最漂亮,滑雪也最厉害的运动员之一。
许鸣看了他一眼。
“怎么?”焦明诚感受着他的眼神,耸耸肩道:“我又没有说错。”
他们运动员也是正常人,除了在训练比赛上严谨严肃一些外,私底下也就是一群还没完全成熟的青少年。他们是正常人,也是普通人,也会讨论哪个运动员比较漂亮比较帅,偶尔还会追追星。
只要不过度,这些都是允许的。
博慕迟不单单在滑雪队出名,连其他队很多人也都知道她,喜欢她。
聪明又漂亮的妹妹谁会不喜欢,更何况她性格也活泼可爱。
为此,他们一群人还私下打过赌,赌国家队里谁能追到博慕迟。
许鸣轻哂,没搭腔。
“欸。”焦明诚问:“你知不知道,短道速滑的梁飞驰准备追她了?”
许鸣:“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焦明诚好奇道:“你说他能不能成功?”
“不能。”许鸣依旧言简意赅。
焦明诚一噎,觑着他问:“为什么?”
许鸣推开宿舍门,懒洋洋道:“他长得不够帅。”焦明诚挑眉,第一时间为博慕迟辩解:“……慕迟妹妹又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闻言,许鸣轻嗤了声,没理他。
他没告诉焦明诚,博慕迟就是个肤浅的人。
许鸣对博慕迟了解其实也不算深,只是恰好有那么两次听到她跟谢晚秋说八卦说明星。他亲耳听见博慕迟说自己是个颜控,她就喜欢长得帅的。
看许鸣不解释,焦明诚一时也摸不准了。
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博慕迟和梁飞驰站在一起的画面,竟然觉得许鸣说得有点道理。
确实,两人在外貌上有点差距,加上博慕迟和梁飞驰一直也没怎么熟悉过,希望确实渺茫。
“不过——”焦明诚打了个哈欠说,“梁飞驰已经找人要到了慕迟妹妹微信。”
听到这话,许鸣挑了下眉,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
到宿舍整理好东西后,博慕迟摸出手机给迟绿他们发消息。
刚点开微信,她便看到了通讯录新的朋友添加申请。
博慕迟扫了眼,对方写的备注很清楚——短道速滑梁飞驰。
她对这位师兄印象不深,但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博慕迟没多想,直接通过了申请。
通过后,她这才给迟绿发消息,问他们到哪里了。
迟绿直接给她回了一张照片。
博慕迟点开一看,照片里是自己小时候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肉。
她嘴馋地给迟绿发了好几个哭泣表情。
迟女士:「等你以后退役了吃。」
博慕迟:「。」
看着这句话,她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猪肉和热狗肠一样,都是博慕迟进国家队之前喜欢的食物。只是猪肉相比于其他的肉来说,脂肪含量比较高不说,大多数养殖场的猪在养殖过程中加入的饲料含有低端兴奋剂,可能会导致运动员尿检呈阳性。
博慕迟在家时,迟绿和博延怕她馋,基本不会用猪肉做菜。但她不在家的时候,大家还是会吃的。
这一点,博慕迟一直都知道。
其实刚开始家里不再出现猪肉时,博慕迟还说过,让迟绿博延不用顾忌到自己。
她馋是会馋,但能克制。
迟绿很诚实告诉她,也就她在家那几天他们不吃,她不在家他们会吃的。
听到这话,博慕迟瞬间将自己的感动压了回去。
挺好,她父母爱自己的同时,并没有忘记爱自己。
迟女士:「你吃过饭没?」
博慕迟:「刚收拾好,我先去教练那边报个到再去吃。」
迟女士:「行,我们吃完就回去了,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博慕迟:「知道的,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把消息发出去,博慕迟没忘记问:「妈妈,云宝呢?」
迟绿看了眼斜对面神色冷峻的人,敲字:「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