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望着那条若隐若现，曲折蜿蜒的小路，何湘一开始有些疑惑，可在疑惑的刹那，便猛然想到了什么。

没有丝毫的迟疑，何湘向着那条小路一步踏出，但当何湘的脚步快要落到小路上的时候，小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或者说，这条小路，是他自己想象出来，并非真实存在，一时间，何湘脑海中有惊雷炸开，嗡嗡作响，不化骨白色的骨骼中，出现了一片片灰色，灵动全无。

何湘本尊与不化骨心神相连，自然对不化骨的变化感受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叫不好，琉璃玉身不化骨，这一刻，竟然开始腐朽，一旦灰色遍及全身骨骼，不化骨也将彻底化作一具枯骨，消散于天地之间。

且现在收手，也来不及了，何湘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一具元婴后期的不化骨分身，何湘经历九死一生方才祭炼而成，每每有强敌，有不化骨在，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年在东洲震慑卢家元婴修士，蜀地大闹一方巨擎汪家，以及在封魔地魔湖之下灭杀阳欧子的尸魅，从真正的阳欧子手中夺下了太乙钟与五色遁灵舟，都少不了不化骨的功劳。

还有自己对百里十一的承诺，用不化骨之手亲手埋葬百里十一父亲的骸骨，若是不化骨就此消散，自己这个承诺，便再也无法完成。

何湘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多年的付出付之一炬，他必须在不化骨化作枯骨之前，触摸到鬼骨的门槛。

时间一晃，已经是十七年，何湘本尊盘膝闭目，分身不化骨巍然不动，浑身上下已有九成化作了灰色。

整片空间，灰色霞光一闪一闪，仔细看鬼十三，他的身体，竟然有了那么一丝透明。

“难道是我看错了这小子？”

鬼十三心里不由叹息，“当年我耗费九成的本源，百万年对陨星石的腐蚀，将他从陨星石外吸了进来，难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么？”

“这十七年，我仅剩的一成本源，也快要消耗殆尽，若他不能在十年内踏入鬼道，我的本源便会枯萎，没有了本源的指引，一具普通的不化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踏入鬼道的机会，到时候，我也会永远地被困在陨星石内，再无希望重见天日，再无希望报当年的血海深仇。”没有睁开双眼，鬼十三轻轻摇了摇头，咬着牙，“反正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只能搏一把了。”

这十七年来，每每那熟悉的小路出现在面前，何湘迈出脚步之后，便会消失，何湘被这一幕折磨得几近疯狂，若非神魂强大，精神都险些崩溃。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已经寻到了路径，却始终没有办法走上去，这究竟是为什么？”何湘脑海轰鸣，心烦意乱，从踏入修真界开始，他从未遇见过如此情况。

随着又一次次的失败，时间又过了三年，不化骨的骨骼已然有九成九化作了灰色，只剩下了一根指骨，再失败一次，不化骨便会彻底枯萎，化作一具枯骨。

这个时候，何湘已然癫狂，他的本尊也因此接连喷出了数口鲜血，眼神中都出现了涣散的迹象，可想而知，不化骨一旦枯萎，本尊必然遭受重创，这比不化骨被人灭杀带来的影响还要恐怖数倍。

“没有希望了么。”鬼十三心中升起了一抹无力感，自己的本源，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或许，这就是我鬼十三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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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出几口浓血的何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显得虚弱无比，“不化骨想要变异，还真是难啊。”

随后何湘本尊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只剩下一节白色指骨的不化骨分身，又看了看身体虚幻，但始终散出灰色霞光的鬼十三。

这个时候，颇为有一种心心相惜之感，鬼十三为了自己分身能够踏入鬼道，看样子消耗巨大，这份恩情，何湘不敢忘记，事已至此，何湘对鬼十三的警惕也消散不见。

他知道，不化骨一旦枯萎，自己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同样消耗巨大鬼十三，估计也坚持不了多少岁月。

终于，何湘迎来了他最后一次迈步，眼前那条曲折蜿蜒的小路，是那般真实。

这一次，何湘看着那条小路，眼中的疯狂缓缓褪去，“这条路，真的是我踏入鬼道的路么？”

何湘第一次开始问自己，迈出了九十九次，每一次结果都一模一样，其实从第九十次开始，何湘便感觉到了异常，这条路，自己有种永远也无法踏上去的感觉，每次险些就要踏上去的瞬间，就会有一股巨大的阻力托着自己的脚步，无论如何用力，都没有丝毫的作用。

“不，这不是，这是鬼十三的鬼道，我终于明白为何我始终踏不上去了。”不化骨那已然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指骨，灰色减缓了对白骨的腐蚀。

同一时间，盘膝而坐的鬼十三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将我的本源排斥了出来，他可知道，没了本源，不化骨，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鬼道。”

何湘眼前的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也随之消散，何湘盯着眼前消失的小路，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的颓废，反而心血澎湃，“鬼十三的鬼道，蜿蜒崎岖，可见他成长并不轻松，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磨难，才有了今日成就。”

“我终于明白了，不是他的路在排斥我，而是他的路在吸引我，鬼十三想让我踏上他的鬼道，如此做，的确能让我更快捷地踏入鬼道，也没有什么风险，但我的本能却不允许我踏上别人的路。”

“要走，就走我自己的路。”何湘身处朦胧中的神魂，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无法言明的气势，原本朦胧一片的眼前，出现了一点点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