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甲之兵分明不善战,陕西沿边各路将帅宁可雇之番人,而于保甲皆弃之不用。”
“这并非臣的偏见,契丹党项也是点集为兵,但部落兵马平日逐水,以游猎练兵岂可似保甲。若依章惇所言保甲兵取代正兵,则死无葬身之地。”
清朝也是早早出现战力崩坏之事,故清朝就募索伦兵来作战。以至于清军作战都有句话是索伦兵不到,不许开战。
为了保持索伦兵战斗力,清朝命令不许索伦人农耕,只许游猎。
章惇则道:“陛下,章越主张陕西各路修堡寨,沿边依次进取,实不可取。”
“此易上下勾连。”
官家露出讶色道:“何出此言?”
章惇道:“陛下可知官员在西北将兵修了城池,堡寨为何?”
“此好处有三,好处一便可为知兵之任,日后记功报上朝廷。”
”好处二,修建城池堡寨,这些官员便可从中上下其手,利己肥私。”
“好处三,可以不用练兵。欲与党项野战必练兵,而修堡寨便可不用练兵,便可公然贪墨军饷军资。”
“故而这些年朝廷养了一群无用之兵,修了一堆无用之城。”
“他们不思拿修堡寨的钱分润给前线兵卒,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强军,而全部堆砌在堡寨之上。这就是重物轻人之害。”
“臣想与其如此,宁可用保甲兵守寨,又何必用正兵呢?”
官家闻言色变,章越侧目而视章惇这话,可知得罪了多少陕西当地官员。不用王珪动手,整个陕西路的官员口水都可以将你淹死。
官家问道:“章卿可有此事?难道朝廷的钱就能这么用吗?”
章越当然知道章惇所言不虚,他早有心向天子禀告此事,但又担心得罪了陕西诸路官员。而今章惇倒是不管不顾地将真相捅出。
这也是无心插柳。
章惇说得这事,章越以往有人在网上用来评价明末辽东。但放在宋朝的陕西却不全对。
章越道:“堡寨之法是范文正公提出,而臣主张的浅攻进筑之策,亦由此而来。”
“至于章内制所言陕西无强军,难道以种,折,姚所部不是精锐吗?还有苗授,刘昌祚,李浩,王文郁,彭孙等部都是敢与西夏野战的劲兵。”
官家道:“但陕西诸军侵吞军饷也是不争之事实,只是比其他各路好些。难怪这些年朝廷大半的军资都用在修筑堡寨之上。”
章惇道:“陛下,朝廷兵饷本就拨付不足,又兼将领克扣兵饷。将领克扣兵饷之后就图省事,不操练兵马。故而兵卒多在外头兼差谋生。”
“正兵一日更坏一日。”
章越记得曾国藩就吃过这亏,他强行把绿营兵和湘军一起每日操练。但湘军有粮饷,绿营兵几无粮饷,平日打零工为生,最后闹得绿营哗变,曾国藩被逼跳墙而逃。
从此曾国藩不再信任绿营。
章越心道章惇还真敢说,是了,他已经知道王珪要罢自己。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这也符合他刚直敢言的人设。
旁人愈是攻击他,官家就愈会回护他。官场上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官家脸色凝重,这给兰州大捷后有些志得意满的他泼了一盆冷水。
官家道:“两位卿家皆是谋国忠臣,朕未曾料到听闻一番争论,倒令朕所得良多,还是祖宗说得好朝中当有异论。”
说到这里,官家顿了顿道:“你们二人看在朕的面上,放下成见,日后同心辅朕国事。”
章越听了此言心底冷笑一声,至于章惇脸上也是冷淡至极。
章越揣测,怕不是官家心底真正想说的是,你们二人继续这般斗下去,朕才好放心。
如此一来,倒是家事成了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