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一席话,富弼微微点头心道,此子倒真有才学。
章越继续道:“由此观之,天子之责在于任人而已。当今天下之人,其所谓有才而可大用者,非明公莫属。推之公卿之间而最为有功,列之士民之上而最为有德,播之夷狄之域而最为有勇。是三者亦非明公而谁?”
富弼两度出使辽国,为宋朝议和,消弭了战争,在当时而论,士大夫们都认为富弼功劳很大。
这一番可以听作颂言。
说到这里都是平铺直叙,不足为奇。
但说到这里,章越脚步一顿话锋一转道:“昔者扁鹊以医名闻天下,有一人求扁鹊医其子,其意甚诚。然扁鹊却言道,难也,你的儿子之病,虽不至于死,而却是难愈。急治之,则伤子之四肢,若缓治之,则劳苦而不肯去。”
“吾非不能去也,只是在急治缓治间左右为难也。治急,则天下皆以为我不工,缓治,则天下皆以为我治不好。”
“旁人叹道,扁鹊知医之医,却不知非医之医。何为非医之医,有所冒行而不顾,是以能应变于无穷。”
听到这里,富弼已明白章越讲了什么,抚须徐徐点头。
章越迈步跨上堂去,侃侃而谈地言道:“今日相公守法密微而用意于万全者,犹如扁鹊如知医之医是已。然天下之事,急之则丧,缓之则得,而过缓则无及。自明公执政至今已五年,天下不闻慷慨激烈之名,而日闻敦厚之声。意者明公其知之矣,而犹有扁鹊之病也。”
章越言此众人都是恍然,不由品味其中深意。
而章越看了一眼富弼神色,最后拱手道:“今天下之所以仰首而望明公者,正思此也,望明公其略思其说,当有以解天下之望者。”
一旁富绍庭偷看富弼的神色,不知父亲对章越这番颂中带谏的话如何反应,却见富弼抚须沉思一二道:“此子是可以上座的!”
富绍庭哪还有片刻犹豫,向台下仆役示意。
两名富府仆役一左一右从门外将一张高背椅举起,然后放在堂上富弼侧手边。
在场众人看了这张椅子不自觉地喉头吞咽。
与当今宰相坐而论道?
富弼却没有让章越坐下,而是言道:“你虽说不敢言,但还是言了,你说老夫有万全之过,但此言非求以合时之道。”
章越道:“在下山林朴野之人,不知相公忌讳,故而其言无所隐蔽。在下所言虽无以过人,乃其论说句句出自肺腑。”
富弼道:“老夫是知道的。老夫是欲听其言,然又不欲独听其言,而欲行其道。”
章越道:“子曰,道之难行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富弼目视章越徐徐点头,起身手抚椅背道:“章度之到殿试时,老夫再读你的文章。”
说完富弼转身离去,在场众人忙是躬身行礼。
章越目送富弼离去。
富弼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ps:章越此番应答出自苏辙的《上昭文富相公书》,有所简白化。
今天短些,明日更个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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