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陕西贫瘠,万历早期天灾还不算特别严重的时候,勉勉强强还能坚持,等到万历末年甚至再往后的几十年,天灾一年胜似一年,老百姓连实物税都交不起了,朝廷还让他们交银子,使得这些老百姓还要被官府和地方豪强从折银换银的过程中再剥削一大笔,这么干要是还不搞得官逼民反,那简直没天理了。
所以高务实一直认为,对张居正的改革要分开来看,有一部分是可行的,尤其是继承自高拱的那一部分政策。那些政策大多属于温和改良,虽然咋一看效果不猛,但只要坚持执行下去,就像给一个久病的虚弱之人吃固本培元的药物,虽然不是药到病除、立竿见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虚弱病人的精气神都能慢慢恢复。
但张居正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明明需要用慢药的病,几剂猛药砸下去,那结果肯定只能是虚不受补了。
风调雨顺的年景,大明靠着两百年正统的余威还能硬抗,甚至有回光返照式的表现,可是一旦风云骤变,天灾四起之下,这个看似坚强的身体就一下子垮掉了。
究其原因,高务实总觉得张居正可能是不肯让高拱专美于前,一心一意要超过高拱的改革、高拱的政绩。
毕竟,根据大量这个时代的记载,时人都特别喜欢拿高拱和张居正对比。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居正心里要说没有争胜之心,几乎不可能。但高拱是被他用阴谋斗倒的人,他作为政治斗争的胜利者,又怎能甘心在政绩上输给高拱?
这是急了啊!
可是张居正可能忘了,治大国若烹小鲜。
烹小鲜这种事,你用力太猛它就得烂,你火力太猛它就得糊啊!
因此高务实一贯不主张在隆万这种时期下猛药,他认为此时的改革只能温和进补,争取花个三五十年的时间逐步改善大明的“体质”,使其恢复生机。这个思路就和当年红朝太宗要求放下争论抓经济的道理相通。
经济就好比一个人的身体底子,同样面对突然的天气变化,身体底子好的人可以毫不在乎,因为他免疫力强大,根本不会因此生病。可另一个身体底子虚弱的人,就有可能因此感冒,感冒就可能发烧,发烧就可能得并发症,并发症得多了没准就直接一命呜呼。
差别就是这么巨大。
历史上的大明,小冰河期的天灾就类似于变天转凉,如果大明身体底子好,其实有很多的解决办法,奈何大明此时的身体底子已经很差了,又经过张居正那几剂不合时宜的猛药,搞得不仅身体虚弱的本质没能加强多少,反而还透支了不少元气,所以结果就注定了:一环接一环的并发症发作,最后只能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除非现在已经是崇祯年间,面对的局面是辽东全丢,连北京城都时不时被人兵临城下,甚至干脆就是南明那种情况,只剩半壁江山苟延残喘,统治岌岌可危,那才能考虑一剂猛药下去,干脆以毒攻毒、背水一战,说不定就否极泰来、脱胎换骨成功了。
所以说到底,范守己这个人,将来是敌是友,高务实还需要观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