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战术对杨总旗而言并不陌生,甚至觉得有些老套。他根本不理会另外一支,只选定了自己右翼的那支分兵杀去。
选择右翼,是因为如果有需要回头想左翼那支白缨亲卫放箭,己方同袍用左手开弓的情况下会比较顺手,无须大幅度扭转身体或者调转马头。这些都是夜不收多年的经验,杨总旗做出决定甚至不需要多少思考。
不过接下来局势的发展却和杨总旗所想有些出入。右翼这支蒙古白缨亲卫分兵之后,面对朝他们杀过来的明军夜不收并未选择迎击,从而给左翼那边创造背后冲杀的机会,反而明显地进行了强行加速,带着一道斜斜的轨迹试图与夜不收拉开距离。
这一手就有些出乎杨总旗所料了,正如刚才提到的,杨总旗本以为他们应该当面迎敌,给另外一支白缨亲卫创造出从明军后方进行夹击的机会,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作为堂堂大汗亲卫居然会根本没交战就要开溜。
当然,杨总旗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不甚在意,甚至还有些傲然自得——大明与蒙元果然是攻守相易了,连蒙古大汗的白缨亲卫现在都已经不敢一战。
接下来就成了双方你追我赶,前头一支白缨亲卫在跑,后面明军夜不收在追,而夜不收的背后又还有一支白缨亲卫死死咬住不放。
追了一会儿,杨总旗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前方的这支白缨亲卫咋一看好像是在撒丫子狂奔,但其实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对方似乎非常巧妙的控制着马速,精确地让他们始终保持在万历二式骑枪的有效射程之外,但却又不至于会把夜不收给甩掉。
杨总旗心中暗道不妙,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那另一半白缨亲卫,赫然发现他们也保持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距离——回头开枪肯定也打不到他们!
虽然场面上自己并未出现劣势,双方甚至都没有任何一点伤亡,但杨总旗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好,落坑了!
从军二十来年的杨总旗平白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希望摆脱这种明显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不利局面。
不久,他忽然摸出一个竹哨,用尖锐的哨声吹了个两短一长,一直在快速奔跑的夜不收开始逐渐降速。同时,在随后他的大声呼喝下,夜不收总旗调整起跑得略有些散乱的阵型来,最后停下来摆出一个四列纵队,两列朝前,两列朝后。
这不是一个常见的骑兵阵型,而更像是这些年兵部大力倡导的步兵阵列线。杨总旗到底是精锐夜不收出身,颇有点后世伞兵常说的“长于在包围中作战”之风,竟然把步兵阵列线战术用到骑兵身上。
这一手似乎也出乎白缨亲卫指挥官的意料之外,前后两支白缨亲卫也很快停了下来,而且明显地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白缨亲卫先动了,杨总旗当面那半支白缨亲卫开始以右翼斜切方式移动并尽量提速。杨总旗微微眯起眼睛,知道对方要用蒙古弓骑兵经典的斜射脱离战术了。
因为万历二式骑枪有射程优势,他不太担心这个,而是冷静下令,准备齐射。
果然最后是夜不收先打响战斗,二十多杆万历二式骑枪先发动了一轮齐射,但此时杨总旗发现对方已经有所准备,当面的五十名白缨亲卫已经抢先一步全体做出了“镫里藏身”动作,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马腹另一侧。
他们的战马保持着原先的方向不变,很快他们也射出了第一波抛射箭雨,大多比较准确地落在夜不收阵势当中或者附近。
此时夜不收因为来不及装弹,早已换了骑弓在手。他们原本是打算在火枪齐射之后立刻换骑弓再来一次齐射的,但此刻天降箭雨,骑弓却不如马刀,发挥好还能拨开抛射落下的箭矢,以至于一下子就有四人中箭。
好在骑弓不如步弓威力大,而抛射的威力又比直射更弱一点,所以说是说四人中箭,其实只有一人受伤,另外有两匹马被射中,但也一时没死。
相比起对面的白缨亲卫,总伤亡似乎更大一点。杨总旗目测至少有三人落马,其中一个运气比较背,落马之后居然被后面跑来的战马踩中,一般来说应该是活不了了。
然而杨总旗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也没占便宜。对方虽然是损失三匹马和一个人,但自己的兵力只有对方一半,中箭的一人被射中臂弯,命虽然保得住,但战斗力没了。而中箭的两匹马如果不及时救治,接下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如此一对比,对方仅仅比己方多损失一匹马,这买卖岂不是亏了?
果然,后方那支白缨亲卫见状,也同样发动了一模一样的攻势。这次的交换比也没多少差别,对方损失两人三马,己方损失一人两马。
而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骑枪来不及装弹,对方已经立刻发动第二轮斜切抛射,而此时夜不收也只能用骑弓还击了。
杨总旗暗道不妙,这样打要坏事,如果不能逼对方短兵相接,那自己就非走不可,否则迟早被他们一个一个磨掉,直到战败。
又是一声哨响,夜不收再次变阵。这一次夜不收以最快的速度摆出了典型的锋矢阵,趁着前方白缨亲卫正在斜切的过程之中,连助跑都省略掉了,直接拍马强行冲锋,会不会伤马已经不在考虑之中。
已经加速起来正在斜切的前方白缨亲卫因为提前镫里藏身,错过了发现夜不收冲阵的动向,等他们听到远处另一部分白缨亲卫吹起牛角小号示警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来不及”并不是指被杀到跟前,而是他们的斜切战术原本是要转一圈回来继续侧身抛射,所以有个明显的弧度,这一下子斜切完成实际上就把背后暴露给了夜不收,反倒被夜不收们一波箭雨射中好几人。
杨总旗此刻才发现,对方堂堂白缨亲卫,居然都只穿了皮甲,被这一波箭雨一次报销了至少六个。
不过好消息也仅止于此,由于“阵列线”没了,后方那另一半白缨亲卫得以将斜切转为直接逼近。镫里藏身的抛射也换成了一波直射的箭雨,同样射中了至少三人,好在明军的新式骑兵罩甲重点防御还算靠得住,虽然北上插着箭,居然只有惨叫却没人落马。
另外这波箭雨还导致几匹战马的马屁股上中了箭——但因为有马铠,一时搞不清伤势是否严重,只是吃疼的战马有些难以控制,让本来人数就不多的这个小锋矢阵有点走形。
不能这样打了,这样打只是拼消耗。虽然自己一方论交换比并不吃亏,但对方人多,后备的战马也多,拼下去肯定不划算。而且杨总旗还有一种担忧,那就是蒙古人似乎想出了和火枪骑兵对抗的办法,这法子虽然也会有不少损失,但至少能用。
这一发现对于夜不收而言,是必须回去提醒上峰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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