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辙玄苏推说难以速撤,向李德馨说道:“撤兵也要有撤兵的名分,只要让开道路,我军进入明国,朝鲜自然会立刻结束战乱。”
李德馨怒骂玄苏厚颜无耻,玄苏则反诘说是因为朝鲜不予让路才招致战乱,李德馨怒不可遏,道:“朝鲜与大明情深义厚,绝无让路之名分!”双方不欢而散。
朝鲜是不是和大明“情深义厚”不好说,但大明动不动就吊打女真一顿,那可是朝鲜人长期看在眼里的。再加上前不久大明刚刚出动“百万天兵”,直接把曾经纵横数万里的蒙古大汗打得千里远遁,朝鲜听闻更是丝毫不敢对大明有何欺瞒背叛。
总之,不管是不是真的情深义厚,现在都必须坚持说是情深义厚了。
李昖得知和谈破裂,倒也不算意外,只是再次下令立刻播迁,令都承旨迁移牌位,通知王室准备行囊,令李德馨入明求救,罢免金应南兵曹判书之职由李恒福接任,另外还准许柳成龙回朝任职。
平壤百姓听闻王驾再度播迁,群情激愤,阻拦王驾,殴打官员,许久之后才被驱逐。而朝鲜王室离开之后,小西行长领第一军团昼夜行军,经大同江捷径快速奔袭,于月底进攻平壤。此时的平壤人心离散,未作抵抗便轻易沦陷。小西行长收缴粮食十万余担,传报大捷。
王室及朝廷已播迁至平安道于大明边境的义州,这几乎也是朝鲜在北部边境上最后一个大城了。李昖听闻平壤陷落之后,几乎万念俱灰,觉得所谓复国已经毫无希望。
李昖此时毫无半分斗志,只想立刻前往大明躲避,待借到大兵再重返朝鲜,因此命人将此议尽快告知李德馨。
次日,李昖召集群臣说道:“寡人已下决心,寡人若为将军,自当战死沙场,但既为国家社稷象征,便需时刻保全!因此,王驾需播迁辽东,暂行内附。”
这一下子可真是捅了马蜂窝,群臣激烈反对,李恒福连忙向众臣僚解释道:“大王之意并非是马上播迁,而是先驻守义州观察形势。”李昖也没想到群臣反应如此剧烈,连忙对这话表示赞同,宣称是为了效仿当年安南复国。
近来偏向于主张联明抗日的柳成龙也力谏道:“殿下为万民之殿下,若殿下被擒则国家将亡,此理不言而喻。然则,若殿下离国,便再无朝鲜,朝鲜将成无主之地,百姓将成无主之民。至于安南旧事,不过运气使然罢了,历史上君主离国再难返回之例成百上千,臣请殿下三思。”
伊斗寿更不必说,也苦口婆心地劝道:“若大明与日本开战,无主之朝鲜只会成为猛兽肆意掠夺之地,山川草木无不摧残,谁又能保证朝鲜大好河山还能再次交还给殿下?”群臣自然也还是如方才一般激动,纷纷起身相谏,甚至以死相逼。
这场面李昖哪里见过?他甚至还受到惊吓,几乎昏厥。
不过人被逼到绝境往往福至心灵,李昖便忽然灵光一闪,提议设立分朝——也就是由世子驻于义州观察敌情,安定民心,自己则先前往辽东暂避。
不料群臣再度反对,比如郑澈以设立分朝从无先例为由反对;柳成龙以朝廷一分为二,臣民及官兵不知听谁号令,只会加重混乱而反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李昖则承诺说,自己居于辽东期间绝不下指令,从今开始,由世子光海君临时处理所有国事。群臣虽依旧反对,但这次李昖心意已决,不再听取反对意见。
而在此时的日本名护屋,丰臣秀吉则正与丰臣秀次、前田利家饮酒赏花。
自从亲儿子鹤松死后,丰臣秀吉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不过此刻看着,他的精神倒还不错,笑吟吟地道:“听到消息了么,利家,朝鲜王京汉阳已经攻下了,小西和加藤还为争首功闹得不可开交呢!哈哈,只可惜暂时未能抓住朝鲜王。”
前田利家面色沉静,答道:“是的,太阁殿下,我已经听说了。这还有赖于关白殿下所设立次飞脚,朝鲜军报才得以及时向太阁汇报。”
秀吉听后很是满意,转头对秀次夸道:“秀次,你干得不错。征调物资,运输调度,收集军报,检地料民,所有事项都做得井井有条,不愧是我的继承人。”
丰臣秀次心中高兴,但尽量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躬身谢道:“多谢父亲大人赞誉,此皆儿子份内之事,能为父亲分忧已是无上光荣。”秀吉抚掌大笑,与秀次饮酒。
前田利家等他们各饮一杯之后忽然道:“之前我向太阁殿下提议之事,不知太阁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秀吉愣了一愣,然后“啊”了一声,点头道:“你是说安定朝鲜方略呀,就照着你说的办吧。石田三成和大谷吉继应该已经登陆朝鲜了吧?就传令给他们,让三成传达给秀家和官兵卫。另外,我这几天忽然想,应该在汉阳建一座居城,带大政所前去……诶,我想让母亲能亲眼看看儿子跨海占领的领国,这是孝顺啊,是孝顺,利家你就不要反对了。”
前田利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躬身领命。
而后,次飞脚上报丰臣秀次,说日本水军被李舜臣多次击溃,损失惨重。秀吉听秀次报告后勃然大怒,怒骂九鬼嘉隆无能。
前田利家却摇头道:“我军水军并非无能,不过是因为水军主力不敢倾巢而出罢了。”
丰臣秀吉面色一黑,神色捉摸不定,好半晌才冷冷地道:“派人问一问德川家康,问他是怎么搞的,这么久过去了,怎么还没动手!如果他是希望我再次亲征关东,打另一场小田原之战……那他可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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