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应龙不许,摆手道:“你上次不是已经去过一次了么?你和杨珠还有惟栋,三路出击皆被官军击退,你不是刘綎和马林的对手。
他二人不仅都继承了乃父留给他们的百战精锐,而且自身也在军中历练多年,尤其是刘綎,平蛮征缅未尝一败,这岂是幸与?所以此番才需我亲自挂帅,你与杨珠随我左右,立刻集结兵力向娄山关急进。”
军师孙时泰赶紧叫住,献策道:“家主不可急躁,方才得报,官军一部据守娄山关,一部据守白石口,前锋营却在松门垭驻扎。如此一来,前锋营与中军、后队相距较远,乃是孤军扎营。
我播州军只要立刻向松门垭发动突袭,在他们援军赶来之前歼灭此股孤军,必利于重夺娄山关。家主,兵贵神速,事不宜迟,还请家主立刻出发先击松门垭,以免官军改变部署。”杨应龙一听有理,立刻点头应允。
不日,王芬正率一队巡视营地完毕,自觉营寨守备万无一失,不由十分得意,但也还是下令加强周边探查,随时来报,尤其要谨防夜袭。随后,他向左右言及心中急切盼望得令出击,率先擒拿杨应龙以获大功,得朝廷封赏。
正此时,帐外忽传叛军将至,王芬不忧反喜,大笑道:“说来就来,正合我意,速去探查杨应龙是否就在来袭叛军之中,若他亲自前来,正是我之机遇。
诸位,叛军此番来袭必然兵力众多,立刻向刘、马二位总兵求援,全营立刻备战,阻敌攻势,等待援军!”看来他虽然张狂,倒也没狂到擅自出兵迎击,还是知道坚守待援的。
刘綎接到王芬求援后才知道他跑去了松门垭,又问了马林之后发现王芬果然是私自行动,不由气得一时血往头上涌,当即破口大骂:“这蠢材恃勇少谋,轻敌冒进也就罢了,竟敢抗令不遵,私改营地,还敢迟迟不报!
此番即便把他救出来,我也得以军法严惩治罪!其身为都司,竟然如此行事,就算我不杀他,制军也不会轻饶了他!立刻出动,全军救援前锋营!”
不久,王芬毫不意外地被杨应龙重重包围,他先是下令梯次阻敌,再令结阵防御,但他这一路先锋所应该执行的主要任务其实好比后世的“火力侦察”而非攻坚克难,因此携带的火炮极少。
在数量绝对优势的播州军面前,王芬所部明军死伤渐渐增多,战至后来,他不由哀叹救兵难以速至,今日恐怕性命难保,欲写遗书又怕遗书被缴获,不免灰心丧气。
又过不久,明军前锋营箭矢弹药耗尽,与播州军陷入近战,混战到了一起。明军被数量庞大的播州军死死压制,王芬被流矢射中阵亡,守备陈大刚、天全招讨杨愈等尽皆战死。于此,明军前锋营残部大溃,杨应龙下令追击。
此时刘綎亲率骑兵赶至,正与杨应龙先锋部遭遇。杨应龙与刘綎遥向互望,不由皆是杀心大起,眼中毫无当年旧交。
两军几乎同时发起冲锋,杨应龙与刘綎两马对撞,双刀互碰,皆被撞下马来,一时都有些发懵。
杨应龙心中骇然:刘大刀果然神力,我亦以臂力闻名,且战前才服了药蛊,居然也只能与他拼个平手,这厮手底下怕不有千斤之力。
刘綎则比杨应龙更加诧异,暗道:早年听闻杨应龙有个劳什子‘缚龙之力’,我还以为只是土民吹嘘,根本不曾当真,却不料这厮居然能和我拼刀,这可真是大年初一吃酒饭——头一遭!
二人稍加定神,再度举刀相向,互斗三十回合全是硬拼力气,居然不分胜负。刘綎不知杨应龙有苗疆秘术暂时激发异力,还以为杨应龙真和自己不相上下。
他历来好斗,见此不怒反喜,大喝道:“好贼子,刘某纵横疆场三十载,你还是第一个能与我角力的!且不要走,咱们再论一论刀法!”
杨应龙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秘术生效时间有限,再拖延下去便要余力不足了,于是不肯多话,恶狠狠回身一刀砍去。刀锋划过,竟然带得空气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然而若真论刀法,刘綎的战阵经验却远比杨应龙胜出太多。只此一招,刘綎侧身避过,同时趁机踢出一脚,便将杨应龙踢翻在地。
刘綎趁势大步向前挥刀猛砍,杨应龙只得接连翻滚以避刀锋,浑身沾满尘土,好不狼狈。幸有苗兵来救救主,拼死挡住刘綎刀势,在付出三人被杀的代价之后,杨应龙才得以起身获救退入后队。
杨应龙自知就算有秘药加持也不是刘綎对手,同时更担心明军后援将至,当下不敢再战,立刻下令撤兵与主力会合。而刘綎方才是亲率精锐急赶而来,大军尚在后方不曾跟上,此刻自然不敢孤军深入,于是同样下令收兵。
杨应龙退回大军之中,急召杨朝栋、杨珠议道:“刘綎、马林知我亲率大军来攻,也必倾全力迎战,能否歼灭这一路官军并重夺娄山关在此一举。
之前我率先锋队与刘綎遭遇,我观此股官军战力不在我播州军之下,且刘綎此人着实勇猛异常,用兵作战又多计谋,更熟知我播州情势,也难怪娄山关天险竟会被他攻下。
唉,我之前觉得娄山关根本不可能被破,便未在娄山关多布兵力,现在追悔莫及啊。”
杨朝栋道:“这刘綎之勇天下皆知,平蛮征缅战无不胜,还有那马林也是名将之后,于边塞屡立功勋,历经边塞大小战事,马家军更是威名显赫。我播州兵少与火器大军作战,而火器却为官军之利器,使用纯熟,如此的确还需多作准备才是。”
杨珠却对刘綎极为不服,跃跃欲试道:“大公子不可尽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家威风,播州立足七百年,岂能因区区火器便定胜负?战场胜败除计谋筹划之外,军心士气和战斗技艺更为重要。
我愿为先锋,率部直取刘綎,我早想见识见识他那口大刀究竟有何本事,此番正好一试锋锐。”
杨应龙担忧杨珠过于自傲,恐其有失,皱眉道:“此次你不必为先锋,由我亲为先锋,一则鼓舞士气,二则可吸引官军注意,我有朝栋在身边保护即可。
我军必先发制人,抢占险要,四面合围,以弓弩优先射杀其火器营,如此方可全力一战。而杨珠你领兵一万暗伏不动,在两军胶着之际抄后重夺娄山关。要知道,刘綎就是出奇兵前后夹击才使关防崩溃,今日我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杨珠虽然觉得不能和刘綎当面一战有些遗憾,但考虑到当前战况,还是领命而去了。
刘綎待到马林及麻镇大军赶至,播州军已抢占各处高地,四面合围。明军因为要等火器营,反应稍慢,由此陷入劣势。
杨应龙号令射发弓弩,明军举盾结阵,间隙之间再以火炮箭矢施以反击。两军陷入对峙,杨应龙率部列阵,准备趁明军苦于防守之时发起冲击。
马林骑兵出身,一贯认为只顾抵御绝非上策,此时见苗兵列阵,与立刻与刘綎相商道:“贼兵已准备发起冲锋,而我周围山势复杂,炮兵也不好施展。为今之计,只有与敌混战方能使贼军弓弩投鼠忌器,为此我军必需先冒箭矢重整队列,率先向杨应龙进攻,这才可全力一搏。”
刘綎从来不怕混战,刚才主要是在思考怎么使用炮兵——他此前真正指挥炮兵的机会很少,因此不太熟练,想着想着时间就过去了。
马林则不同,九边诸镇换装最早不说,炮兵使用也最多,深知在当前地形下炮兵已经很难展开,于是才有上述建议。
刘綎一听觉得有理,当即赞同此议,号令全军向苗兵发起反攻。刘綎大呼杀贼,以厚赏振奋军心,在他亲自冲坚之下,明军冒死突击。
杨应龙见明军在这般被动之下竟敢率先发起反扑,大笑数声之后立即引兵迎战。两军由此战作一团,双方各拼死力,一时间战力相当,难分胜负。
激战半日,两军依旧难分难解,而明军尚有一支伏兵严阵以待:游击周敦吉、守备周以德见时机已至,分成左右两翼,从侧突然杀出,播州军猝不及防,腹背受敌,混乱不堪,军心因而大乱,全线溃败。
杨应龙大惊失色,在杨朝栋保护之下匆忙撤退,明军追至养马城才因实在疲惫不堪而回师。原本即将重夺娄山关的杨珠也因杨应龙溃败而不得已率部从娄山关撤出。
战后,刘綎仿播州军之故事,于娄山关前设置木栅路障,坚壁清野,请求增援,十日后攻占后水囤,并于冠军山扎营。再数日,马孔英、吴广、邓子龙部也陆续赶至,与刘綎、马林会合。
在重庆坐镇后方的宋良佐听闻大胜,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嘉奖并上报朝廷,同时将此数战统称为“娄山关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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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迟了几分钟,不过今天是6K7,去掉两段注释,算6K肯定有多没少,如此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还清欠债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