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南京城战火四起,此时城内除四方城门的腾骧四卫仍处于守势外,其他方向的明军大都已经掌控战场主动权,逐渐击溃隶属朱训桢的力量。
城内形势逐渐向正德一方倾斜,但其本人的形势却依旧危急万分,若不是张永在旁拼死相救,恐怕正德早已命赴黄泉。但张永本就被索命门杀手击伤,伤口此时一片漆黑,流出腥臭的黑色脓血,看来索命门的狠辣杀手定是在兵刃上涂了剧毒。
浑身狼狈的正德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气度,与张永一起左闪右避,不时被铁链击中,身上衣服早已破碎不堪,索性一把将褴褛的上衣扯掉,露出衣内的金丝软甲,若非有软甲护体,正德早已重伤不支。
赤裸大半上身,手执金色盘龙棍的正德肌肉暴涨,尤做困兽之斗。朱训桢却更加冷静,慢慢消耗着正德的体力,如同一头择食而噬的猛虎,躲在暗处静待最佳时机。
正德只觉额头越来越重,双臂越来越沉,手中挥舞的盘龙棍越来越迟缓,随着破绽越来越多,苦撑多时的正德终于力气不支,被铁链从背后击中向前一个踉跄。
旁边伺机多时的朱训桢如同捕食中的猎豹般迅猛,趁其失手向前刺出一棍直抵正德心口。
时间在一瞬间凝固,定格在朱训桢狂热欣喜的眼眸,定格在正德充满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定格在张永惊恐失措而大张的嘴巴,定格在黑色镔铁棍缓慢而迅猛抵达正德胸口的一瞬间。
自朱棣篡位,建文逃亡海外已有百年,靖难之战造成的创伤逐渐被时间抚平,但仇恨的种子却生根发芽越发茁壮。朱训桢苦心筹划数十年,如今终将得手,天下是否会因此而再次陷入纷争?大明王朝的气数又将走向何方?建文一脉能否重新夺得皇位?
历史不会假设,而上天,也总会在关键时刻故意阻挠。
一柄剑,一柄薄如蝉翼,清丽如水,色如芙蓉的碧绿软剑在朱训桢的镔铁棍即将击碎正德胸口的瞬间,如一道闪电射向朱训桢后背。
朱训桢转身挥棍抵挡,却被薄剑爆发出的巨大冲击力震退数步,浑身血气翻腾不止,喉咙一甜,赶忙运气将险些喷出的鲜血按下。他紧了紧微微发麻的虎口与不住颤抖的手臂,心下大惊,正德身边怎会还有如此高手?但当他见到那柄薄剑的主人时,心中所有思虑全部消散,呆呆地立在原地,仿佛此刻天地皆空,唯有此女。
此女薄粉敷面、白璧无瑕,一股清冷的气质仿若不食人间烟火,曼妙曲线被五彩罗裙勾勒的尽显无余,正是那名从密林荒冢中走出的神秘女子。
朱训桢痴痴看了半晌,才低声自语道:“腾......倪儿?”
神秘女子俏脸冷若冰霜,将弹回的软剑握在手中,冷声道:“灵儿在哪!?”
朱训桢答道:“灵儿和药老在一起,日前与药老从南昌启程,最后一次与我传书时,是在湖广一带。”
这名被朱训桢称作倪儿的神秘女子,正是朱钦灵的娘亲,外八门蛊门掌门滕倪。此刻滕倪听闻朱钦灵居然不在朱训桢身边,而是与药老单独在湖广一带,心中不由一怒:“你居然为了刺杀这狗皇帝不顾灵儿生死?!”
说罢真气灌入手中软剑,本来如蝉翼般的软剑瞬间绷的笔直,滕倪手握碧血剑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瞬间来到朱训桢身边。
一剑刺出,朱训桢慌忙挥棍抵挡,当剑刃与棍身交击时滕倪变刺为斜砍,镔铁打造的坚硬长棍,居然被滕倪一剑斩断,随即如灵蛇般游动的剑尖直抵朱训桢咽喉。
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武器,大多人并不知道这名彩裙女子的来历,只是被其深厚的功力所震撼,一招击退全盛状态下的朱训桢,一剑斩断镔铁棍,滕倪展露出来的恐怖实力,在场众人中只有千门掌门王阳明与索命门掌门谷黎阳能够与之争色。
正德死里逃生,又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张永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二人静观局势发展。这名身手高强的彩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本以为是救兵抵达,听其话语才知是逼问一名叫做灵儿的人,这灵儿又是何人?
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局势发展却越来越复杂,早已超出正德与朱训桢的控制。
王守仁与谷黎阳正准备使出各自的杀手锏决胜,也察觉到彩裙女子散发出的通天剑气,双方停下手看向此处,谷黎阳一眼就认出这名身穿彩裙的女子正是蛊门掌门,朱钦灵之母,朱训桢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滕倪。
而王守仁则被女子手中的剑所吸引,心中微微惊异,这柄软剑莫不是传闻中的秋水剑?
其余众人则都好奇这名貌若仙子,武功高绝的神秘女子来历。
原来,滕倪本在九幽空冥谷中闭关,突破自身的五六大限,刚一出关,便潜入中原寻找儿子朱钦灵。朱钦灵刚满十二岁,正是遭逢二六大限的年龄,滕倪担心钦灵熬不过去,特意赶来相助。未曾想刚到南昌便听闻钦灵离开的消息。
江湖之大,人海茫茫,到底该去哪里寻找灵儿?好在此时江湖上盛传南京异动,滕倪料定这事定与朱训桢有关,只要找到朱训桢,就能找到灵儿,因此一路波折来到南京。
滕倪万万没料到得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得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他竟将灵儿托付给药老,自己带人来到南京继续做那个皇图美梦,这让滕倪怎能不生气?
朱训桢全然不顾咽喉前的剑锋,痴痴地望着滕倪说道:“倪儿,你听我解释,当年我是有苦衷的......”
“闭嘴!”滕倪将手中碧剑又向前刺出一分,鲜血顺着咽喉处的伤口流到剑刃上,给薄如蝉翼的剑身染上一层红晕,却不沾染剑身,滑落至地上绽放出点点血花。
“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我只想要我的灵儿!告诉我灵儿的下落,否则......”说罢,滕倪眼中寒芒毕露,杀意森然而起。
朱训桢仍柔柔的看着滕倪,丝毫不在乎剑锋已将自己咽喉处的皮肉刺破,苦涩一笑后说道:“灵儿已经安全度过二六大限,你放心吧,我怕他在我身边不安全,所以让药老带他前往湖广魏婆婆处。”
滕倪一听朱钦灵已经安全渡过二六大限,眼中寒意顿时减退几分,得知儿子在药老的随行下前往魏婆婆处,当下便放下心来,将剑收回一抖,剑身便如灵蛇般缠入腰间,剑柄则如一枚碧绿的扣带置于腰前,丝毫看不出腰间的玉带竟是柄削铁如泥、血不沾身的神兵利刃。
滕倪收剑后转身便走,对她来说,整个天下也不及灵儿半分重要,管他皇图霸业还是百年仇怨,只要敢伤害她儿子,定要世间所有人为灵儿陪葬。
望着其转身离开的背影,朱训桢伸手欲言,眼神却忽然暗淡下来,无奈的又将手放下。当年是自己负她欠她,如今,又该对她说什么?再多理由,再多语言,在时间的面前总显得那么苍白。
滕倪身影刚消失,朱训桢正欲转身解决掉正德,场外突然传来一阵马嘶人喝的鼎沸声,接着一个低沉嘶哑的苍老声扯着嗓子叫喊到:“奴才南京守备太监王堂救驾来迟,望皇上赎罪!你们这些叛逆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羽林军已将此处层层包围!”
话音刚落一列列身穿鱼鳞银甲的羽林军从四面八方出现,将场内众人团团围住,在众将簇拥下一个坐在高头大马的上瘦小太监慌忙从马上下来,对着正德的方向倒头便拜。
正德见此心中大喜,援军终于到来,王堂这老太监虽贪财嗜权,但对朕始终忠心耿耿,不枉朕平日宠爱。
朱训桢等人在王守仁率众驰援后本就处于劣势,倚仗高手数量稍多,拼死力战正德,眼看就要将正德除去,未料滕倪突然出现,致使朱训桢错失除去正德的良机。
现在正德援军已到,城内的局势逐渐被明军控制,再僵持下去,只会让自己这帮弟兄白白送死。朱训桢虽心中无奈,却也再无良策。
看来这命运,最终抛弃了自己。朱训桢苦涩一笑,从袖口拿出一枚信号弹对空引燃,急促的烟火上升到高空炸裂出一条耀眼的火龙,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烟花火龙浮现在南京城上空,城内隶属朱训桢的力量都明白任务失败,立即准备撤退。
万国选美会场的东南亚番兵一瞧见撤退信号,几个首领立刻叽里呱啦用蛮语进行一阵交谈,随后不再与锦衣卫纠缠,只留下少部分人掩护断后,其余番兵都涌向来时的密道逃窜。
眼见番兵逃跑,江彬并不急着追赶,立即兵分两路,清点残存的精壮人马与自己一起赶向正德身边护驾,剩余的锦衣卫则深入地道,追赶那些逃窜的番兵。
哼!老子浴血搏杀半天,这救驾的功劳,可不能让王堂那老太监一个人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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