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得已,爷爷申请了特派车,给外公转了单独的院区。非常时期,很多事情无法做到绝对的严格,外公入院的消息在爷爷有意无意的提及下渐渐传开,外公的兵从一开始的电话问候,到后来想尽办法来探望,一直络绎不绝。
直到近日,嘴里严重的溃疡,外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偶尔能喝一点米粥。自从入院以来,便一直卧床,洛迦和舅舅把外公照顾得很好,但是却难以减缓病情加重的速度。
“外公说,不要让人来探望了。”洛迦给外公挂上点滴之后,坐到门外的等候椅上,对我道。
“璐璐,咱俩聊聊。”洛迦严肃的口气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外公是不是快不行了?”我努力让语气平稳。
“嗯,可能就这几天的事。”从前几天开始,外公出现昏迷、讲话困难的症状,我当时已经意识到情况不会乐观,但是听到洛迦给我肯定答案的时候,还是止不住泪如雨下。
“璐璐,哭吧,哭过以后就不许再哭了。”洛迦把我拥入怀里,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着。我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离开洛迦的怀抱,从兜里拿出纸巾擦干眼泪。
“我妈知道吗?”我忐忑的问。
“阿姨也是看惯了离世的场面的医护人员,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自己血亲离世,难过不会比其他人少,所以你哭完了要陪陪你妈妈。”洛迦揽过的肩膀,把我拥紧怀里。
“阿瑾,外公怎么样了?”于是这就是两年没见面的父亲见到我的场景,我双眼红肿的被洛迦拥在怀里,他以为外公已经去世了。
我抬头,看到好久不见的父亲又苍老了不少,两鬓的白发蔓延开了,眉眼间的皱纹越发深了……
“您是顾伯父吧,我是洛迦,我爸以前是您的兵,外公在里面休息,刚睡下。”洛迦的回答把我拉回现实,我慌忙离开洛迦的怀抱起身。
“爸,您终于回来了。”可能是刚哭过情绪还没控制好,我不由自主的把心里所想表现出来了。父亲回来了,我不用再收起所有的脆弱来陪伴母亲了……
“阿瑾乖,你母亲呢?”父亲问,我对母亲的去向一无所知,疫情开始至今,最忙碌的就是医院和医护人员,虽然母亲回来了,但依旧是在岗位上工作,所以每日出现的时间还是很有限。
“伯父,左阿姨今天值班,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左叔在里面。”洛迦看我迷茫的样子,替我回答。
“你是老洛的孩子啊,这么多年长这么大了。”听完洛迦的回答,父亲才静下心来和洛迦交流,“当年我没照顾好你爸,对不住。”
“伯父,我爸曾经说过,从穿上军装的那刻起,他的生命就属于国家了。所以即使牺牲,也是为国捐躯,您不要自责。”洛迦平静道,我却心疼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好,不提了,谢谢你,照顾阿瑾和外公。”父亲拍拍洛迦的肩膀,向屋里走去,我抬头看到舅舅已经迎了出来。
父亲和舅舅寒暄着,我被洛迦带着向外走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我看着一个个躲在口罩后面来去匆匆的医护人员,有的甚至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却丝毫不减他们行动的迅速。
“做医生,真累,你们都辛苦了。”我由衷地对洛迦道。
“其实每个行业都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医生也只是众多职业中的一个而已。”洛迦说,我侧过头,能想象出口罩后面的他是怎样的神情,“你是不是看到父亲了,觉得他和你妈的感情不好?”
没想到洛迦会猜到我的想法,我诧异的看着他。
“你竟然什么都猜的到。”我不自然的伸手整理了一下口罩,来掩饰自己被猜到心事的不自在。
“璐璐,每个人对爱的认知和表达方式是不同的。可能你爸爸妈妈对爱的表达,就像那句话:喜欢是拥有,而爱是放手。他们都成全了彼此对梦的追寻,把心爱的人放到了心里,带着对方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着雪花,洛迦不自觉的抬手接住了一片。
我们就这样站在医院被隔离出的大院里,望着天空,我久久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璐璐,你们怎么站在这里?”我们是被母亲的问话拉回思绪的,或者只是我一个人走神了。
“阿姨,顾伯父回来了,在外公病房里。”洛迦回答。
“嗯,璐璐怎么没和爸爸一起?”母亲继续问道。
“刚刚哭了,怕外公看到伤心。”我如实回答。
“走吧,别冻着了。”母亲牵起我的手往里走,不忘喊上洛迦。
“阿恒,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第一次听母亲称呼父亲“阿恒”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那时候小,也不明白这个称呼里包含的感情,现在听洛迦解释完,我好像明白了。父亲大母亲七岁,如果喊哥就会带着依赖,反而会牵绊住父亲前行的脚步。
“刚过来,直接让司机送我来爸这里了。”坐在外公床侧的父亲,看到母亲进来的那刻就起身了,很久不见的他们见到对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个拥抱,也许是因为在外面,他们很快就松开了。
父亲转头看了看我,问道,“阿瑾是不是研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