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低垂,雾气淡薄,鸮鸟嘶鸣,太阳西落,天际间那一抹黑潮引得风云乍变,灰线流动变幻,仿佛一头蛟龙于云中腾飞盘桓,带动的灰气奔涌,周围亮色暗淡畏缩,只能纠缠萎靡缩成一团。
道路两旁林木砍伐殆尽,不虞平地。数千人在平地上扎起帐篷,一时间千百盏风灯提灯摇晃,俯瞰去,就像是一个朝逝夕生的村镇。
放在古代,部曲还得自个儿埋锅做饭,现在虽说设了营火,但那是照明与烹煮所用。连队饮食由炊事车保证。
打饭这种小事不至于沈如松亲自带人去,他一边帮着罗虹、刘薇薇等力气稍小的女兵设帐篷,一边招呼副班长邓丰带几个人去领回全班的晚饭。
夏季战役从踏出基地大门那刻起便开始了,战时扎营状态,男女兵分开帐篷休息,禁止任何形式的私下不当行为。
“打桩基完以后,一定要检查系钉系绳,不然半夜夜风一吹,容易漏水进虫子,刮强风了帐篷掀翻了就丢大人了。”
沈如松叮嘱道,弯腰检查过桩基,确认无误后,沾满湿泥的手随便往套裤上一擦了事,还没回头便听到一声“饭来喽。”
邓丰带着俞有安拿着十一份饭盒和同等数量的水壶,饭是雷打不动的米饭炖肉。
“今天配菜是雪菜啊。”杨天蹲在泥水地上拿勺子飞快挖着,也是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做到脸颊塞得鼓囊囊的还能说出囫囵话的。
“我家那儿就叫腌菜咸菜,没雪菜这么个说法。”罗虹吃的斯文多了,反正不是基地食堂没人抢饭,自然可以吃的细嚼慢咽一点。
身材矮壮分外结实的俞有安已经吃完了,拧开水壶盖灌着麦茶,看着火光照映下,面目光暗不定却有些秀丽的罗虹,搭话道:“龙山没这个说法,你说说你家那边防护工程啥样的呗?”
罗虹出身于龙山外的子防护工程,统一代号“龙-xxx”,她所在的“龙-19”防护工程是四五十年启用的龙山外围设施,向其转移人口以缓解过度拥挤的地下城。久而久之便有些细微的差别。
“没啥特别的,就是小了点。”罗虹不以为意道。
“老延齐废墟也有个小防护工程,听说囤了一堆黑暗兽。”杨天插嘴道。
由于接连犯大错,杨天在班中地位趋于鼠人,见没人搭理,他自讨没趣,老实滚去帐篷和衣而眠睡觉了。
沈如松随手把饭盒残汁往火堆一泼,起身找许国峰军士长问下后续几天安排。
班长前脚刚走,俞有安便大着舌头调笑道:“呦,你家我不信,你可不小嘛。”
说罢手往上衣托了托,几个志愿兵便哈哈大笑,惹得罗虹好不羞恼,得亏另外一个女兵刘薇薇是个泼辣性子,见姐妹受了欺负,二话不说抬脚就往俞有安裆部踢去。
但俞有安到底有所防备,腹肌一挺一硬,反而把刘薇薇踢去的一脚接住,顺势把裤腿一捋,黑暗中竟是有些白光。
被吃了豆腐的刘薇薇瞬间大怒,抄起水壶就劈头盖脸朝着这混蛋流氓砸去,而俞有安乐得如此,假装吃痛,抱头“鼠窜”间喊道:“女侠饶命饶命!”
像这样的场景,营地里不知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了多少起。
不过正在开会的沈如松暂时没心思管这种破事。
五六盏提灯攒一起,将帐篷照得通明,不光许国峰在,半个连队两个排的军士、班长都到了,挤得人人站着。
陈潇湘很自然站在沈如松旁边,抱着胳膊,她戴着一顶船型军帽,这是女兵特有的帽子,偶尔戴戴也有种别样美感,女兵们不少把有檐软军帽、礼服大檐帽、船型军帽几个换着戴,每逢周末,爱美的甚至会偷偷穿高跟鞋去夜市。
与陈潇湘闲聊几句,就被她手肘一摆,努嘴道:“讲任务了。”
主持会议的是副连长,这个超期服役的老兵本就脸色黧黑,灯影下就剩一双白眼仁了。
副连长没找到教鞭,就用一双长木筷凑合,“啪”地一下拍在地图上,说道:“二十二号必须抵达859基地,留守部队已经开始与鼠辈交火了,那头老魇魔跟咱们斗机灵下,派了些虾兵蟹将来试探,攻击力度在梯次增强。上级判断,最迟一周,畸形种出现,急需战斗工兵清除巢穴点。”
沈如松转了转眼珠子,发现陈潇湘聚精会神地听着,压根没什么表情变化。
副连长招手示意各班排长过来看地图。
海兰图朵江把老延齐废墟分隔成南北两部分,但积年淤泥和河岸剥离导致上游河道收窄,只能通行小船只,无法顺水进攻。靠近延齐基地的南部城区已基本夺取,目前由军区第112步兵师所属的两个步兵营负责防御,延齐团主力抵达后交接防务。
北岸地形复杂。战前市区便有两座丘陵,现在标记为“229.1”高地和“231.7”高地,一左一右扼守了断桥浅滩处,沼栖妖居高临下喷吐毒液极大阻碍了进攻部队。炮击难以驱除藏在丘陵岩石后的畸形种,召唤陆航空袭又清除不了地道里的盔鼠。
延齐战前是工业城市,北岸重工业林立,尤其是在上世纪60年代修建的缘故,防打击能力异常强悍。
当时世界局势已经相当紧张。联邦一件核武器曾被乱军偷取,爆炸摧毁了帝国一座边疆小城。尽管战争最终避免,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新的防核打击工业区开始翻修、建立。以高度不同的几何型建筑来尽量减轻核爆冲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