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洲听见自己越演越烈的心跳,难有些失神。
时隔几年,他再度透过盛言闻看见了书中的任妄,以及那份源于片场的缱绻心动。
拍摄并没有结束。
画面相对静止后,守卫军们立刻持剑骑马的任妄围成一团。
另一镜头慢慢推进,盛言闻优越的下颚线上拉,定格在他那张冷峻桀骜的脸上。
盛言闻饰演的任妄环视了一圈油光满面的守卫军们,蹙眉冷笑,“区区一帮混吃等死的守卫军也敢拦我?”
“你!”
为首的守卫军脸『色』怒变,还没等他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又一道马蹄响了起来,“诸位,误会一场。”
监视器画面中,由章许溪饰演的封尧也出场了。
“我和西境子奉命前来朝拜皇,赛马行至都城郊外时一时忘了分寸。”
“子这些年守在边塞,对守卫军和都城里的诸多规矩有所知,所幸没有惊扰到百姓,还请各位守卫军海涵。”
守卫军首领是认封尧的,对方是北岭军任主帅。
两年前,老北岭王战死沙场,危难之际是封尧亲自提刀上马,和西境子联手边塞敌军杀退,一时间战功赫赫,名远扬。
守卫军一听边上这人竟然是西晋战王府的子,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变。
他急匆匆地吩咐手下人收刀,凑上前来献殷勤,“恕小的有眼识泰山,差冲撞了封大帅和子。”
“这长途跋涉的,两位大人可是要前往皇家驿馆落脚?小的可以带路……”
“我这匹爱马的子烈,你再胆敢凑近半步,是死是活那可就说准了。”任妄故意晃了一下缰绳,爱马配合着侧甩了一下头。
这守卫军首领贪生怕死,竟马匹喷出的鼻息吓倒退了两步。
任妄越发屑,下垂的目光里尽是嘲讽,“滚!”
一个字,令人听生畏。
棚下的钟南观盛言闻的表现力收入眼中,没吝啬自己的夸奖,“言闻的角『色』感抓很准确,任妄就该是这样子的。”
他饰演的任妄小就活在军粮、军备吃紧的边塞军营,这回路上见多了百姓们的苦楚,心中就忿忿平。
如今初入都城,这拦路的守卫军们各个满脸横肉,配着好剑好甲却各个是花花架子……他便越发痛恨当朝掌权者的有眼无珠。
导演孙琮没回答,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拍摄画面。
过神『色』看上去比开拍前缓和了少,想来对盛言闻的表现也是满意的。
过了开头难的戏份,接下来的内容就显简单了——
任妄吓退了守卫军,这才在挚友封尧的劝说下一同下马,进了边上的客栈暂作休整。
盛言闻对于人物的分寸感拿捏稳妥,台词咬字也没有任问题。
“卡!这条过了!”
孙琮终于拿起对讲机,“演员过来看回放,各部门稍微调整一下,迟我们再保一条。”
“是!”
紧张的拍摄气氛终于告一段落。
看戏回过神的憨憨这才注意到了时洲泛红的耳根子,还以为他受住热,连忙拿出准备好的凉水和小风扇,“洲哥?洲哥!你没事吧?”
连喊几才唤回了神。
“没事。”
时洲呼了一口气,视线还落在客栈门口肯收回,“憨憨,他真的很厉害。”
厉害到一旦入戏就能角『色』无比精准地展现在观众眼前,这样的盛言闻,配上出道以来的人气和欢呼,也配上日后沉甸甸的视帝奖杯和名誉。
憨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靠近时洲,“洲哥,你该会是看呆了吧?虽然盛言闻刚刚那一段戏是很帅气,但你要是演起来肯定比他更好!”
彩虹屁一如既往地落下,“我洲哥才是牛『逼』了!”
时洲笑了笑,心底的念头再度涌了上来。既然重来一次,他是希望拥有和盛言闻并肩走下去的实绩和地位。
时洲忍住抬脚往客栈走去,全然小助理抛在脑后。
与此同时,盛言闻快步客栈里走了过来,出了戏的他这才发现了出现在片场的时洲,脸上掠过一丝轻微的诧异。
时洲捕捉了他的想法,定住步伐,“怎么?我现在出现在这里很奇怪?”
到两,是日头值毒的时候。
时洲就这样定格在日光下,上了妆的面容更显皙通透,细看仿佛还藏着一丝并明显红晕。
盛言闻想起上午在开机现场的意料之外的短暂接触,接过助理的遮阳伞靠近了时洲,实话实说,“还没轮到你的戏份,大夏天在空调间里待着应该比在片场有趣。”
时洲唇侧微扬,笑意如凉风拂过,“我倒是觉,看你演戏比吹空调有趣。”
盛言闻视线往边上一偏,转移话题,“你助理呢?小心中暑。”
慢了一拍才拿伞赶上的憨憨有些尴尬,假装看风景。
“这已经有遮阳伞了?”时洲着痕迹地前倾了一些,缓缓抬手,“盛言闻,你出汗了。”
盛言闻察觉出他的动作,心下一紧。
时洲盯着他喉结痣的微妙又微弱的攒动,忽地小幅度倾斜的遮阳伞重摆正,逞般地笑了笑。
“伞多遮着你自己,我怕热。”
“……”
误以为时洲要触额擦汗的盛言闻一怔,明知道对方存了玩弄打趣的成分,但偏偏生出任火气。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两人共撑一把伞的画面。
还没等吃瓜的氛围席卷整个片场,就孙琮大嗓门喊断了,“言闻,过来看个监视器回放,时洲,你差多可以去换衣服准备了,下一场该轮到你了。”
盛言闻应话,“来了。”
时洲没有及时让路,“盛言闻。”
“嗯?”
“你刚刚的任妄很让人心动。”
低到几乎可闻的夸奖,却在盛言闻的心海落下重重一击。
时洲侧身让出道路,恢复了正常调,“我很期待我们间的对手戏。”
盛言闻嗓子有些发干地应了一,迅速收敛心绪朝着棚下走去。
憨憨立刻接应撑伞,小嘟囔,“洲哥,你对盛言闻是是关注过头了?”
首场戏要顶着大热天来看,看完拍摄还要主动上前搭话,时洲以往拍电视剧的时候,憨憨未见他对其他对手演员那么关注过。
“没有。”
时洲矢口否认,只是眼底未散的笑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憨憨憋了憋嘴,结果就看见客栈内又一道身影走了出来,来人是刚才北岭统的扮演者章许溪。
和盛言闻桀骜羁的形象同,章许溪的扮相相对要板正优雅。
时洲对上章许溪的视线,眸中的笑意顷刻退散,竟是连招呼都没打一就朝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敌意的章许溪一怔,低询问,“宁姐,我们团队之前没和时洲有过牵扯吧?”
“除了宋明宴那事哪来的牵扯?况且那次还是一致对外。”
经纪人知道他的话中深意,看了一眼时洲离去的方向。
“时洲一直都以冷美人的形象示人,集训的时候就是个爱热闹的,你们待在同一个剧组的时间长了,熟悉起来了,他的态度自然就缓和了。”
“走吧,到导演那边看回放要紧,有什么足的待会可以补上。”
“嗯。”
两人简单交流,前往监视棚下。
另一边的憨憨一步三回头,悄咪咪地开口,“洲哥,之前差宋明宴换角的人就是章许溪吧?我之前上网查过他,挺厉害的一个人。”
二十岁时就参加了‘偶像选拔’c位出道,直到他们限时两年的组合解散,章许溪的人气还一直稳居华娱爱豆圈的前列,女友粉多计其数。
只可惜华娱的唱跳舞台少之又少,solo了一年的章许溪终还是转型尝试拍戏,他走蹉跎演技的偶像剧,反在一些实力派演员的正剧里,用小配角来慢慢磨练自己的演技。
由于这两三年间缺乏像样的舞台,参与影视作品又都是些小角『色』,章许溪靠舞台累积下来的人气还是流失了少。
这回《『乱』》里的封尧是他接到的第一个重要配角,戏份仅次于两位男主。
前段时间的‘抢角’风波虐了一波死忠粉,再加上形象合适的定妆照官宣后也收获了一波粉丝。
“洲哥,章许溪这做法一般爱豆还真敢尝试。过,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当演员,这才二十六岁也算迟……”
憨憨絮絮叨叨,后还感慨了一句,“果然啊,在这个圈里出名还是要趁早。”
时洲闻言,语气有些说出的冷淡,“旁人的事少管。”
比起宋明宴,章许溪的确算上踏实敬业的演员,可也仅此已。
憨憨一愣,“啊?哦。”
时洲知道小助理回错了意,温改变话题,“憨憨,你这两天暗中帮我留意一个人。”
憨憨瞬间恢复元气,“谁?洲哥你说,我保证留意!”
时洲在化妆室门口稍作停留,低同助理说出一个名字。
……
二十分钟后。
换上戏服的时洲重踏入片场,手里还攥着半张做工精致的面具。
导演孙琮拿着剧招手,两位男主都拢到自己的身边,“接下来这场戏是什么内容,你们两人想必也都清楚。”
时洲和盛言闻约同地颔首,《『乱』》中两位男主的初登场是连着的——
任妄和封尧长途跋涉抵达都城后,就近选择在一家客栈了菜肴饱腹,料落入了一场精心筹备的刺杀中。
在危机爆发前,静坐在二楼乔装打扮过的燕追以自身方式提醒了任妄。
未曾谋面的两人在初遇的这一刻竟爆发出了极致的默契,任妄完全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连同好友提前反击,这群刺客彻底剿灭在了自己的刀剑下。
杀/戮之后的客栈一片狼藉,任妄以烈酒平复心绪,燕追安然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兴饮茶。
就是这样同寻常的初遇,才造就了他们对彼此可磨灭的印象。
…
孙琮是个光说做的导演,快速复述了一遍剧情后,他就开始带着演员们试走戏,甚至每一幕的镜头都细化讲解。
经过了一小时的反复推磨,剧组全体总算进入了后的准备阶段。
孙琮临走前又问了时洲一个问题,“时洲,你知道你这场戏真正的难度在哪里吗?”
“知道。”
时洲攥紧手中面具,冷静分析,“这个角『色』有双重身份,高位之上是燕追,以面具示人时是柏煜。”
“虽是同一人,但在同视角下的人物状态是同的,我要演仅是这场戏、柏煜这层马甲身份,还直接联想到其他情节的状态做出违和的区分。”
换句话的意识是,单独场景时,他的角『色』状态要跟着身份变动,但纵观全剧时,又存在微妙的联系。
时洲联想到后面的情节,视线轻微挪到了盛言闻的脸上,“重要的是,我要让任妄一眼喜欢上戴着面具的柏煜。”
“……”
明明时洲在话里指的是‘任妄’,但盛言闻在他的眼里清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这一刻,心底似乎有什么微妙滋生了出来。
“好小子,够上道!就这样理解!”孙琮大赞一,“要让任妄足够喜欢这个身份的你,等到你的下一个身份出现时,才能让他的厌恶更加成立。”
时洲了然颔首。
双重身份是这个角『色』基也核心的设定,他比剧中的所有演员都多一次完整的演绎经验,自然明每场戏该用什么样的感觉。
孙琮的视线在两位主演的身上扫了一轮,用玩笑安抚紧张,“这整场戏都很重,但你们紧张,拍好顶多是我骂一顿,大了明天再接着拍。”
盛言闻回答,“孙导,放心吧,我会拖到明天的。”
他十七岁时就开始拍戏,除了日益见长的演技和经验外,还多一个响当当的传说——
来没有戏份能卡盛言闻五次以上,并且这个ng次数还有减少的趋势。
时洲盛言闻的自信瞧进眼底,同样回应,“我也会。”
孙琮哼笑,“很好,那就表现给我看看,你们各回各位准备吧,等我开机指令。”
说完,他就朝着外面的监视遮阳棚走去。
片场开始清理无关人员。
时洲站在原地,喊住了正准备前往拍摄的盛言闻,“盛言闻,帮个忙。”
“什么?”
时洲晃了晃手中的半张面具,“刚刚听导演讲戏太认真了,忘了让化妆师提前系上,我穿着戏服怕折腾好。”
盛言闻迟疑了两三秒,还是决定帮这个举手之劳。
时洲乖乖背过身去,“记把面具细绳拨到假发套后面。”
“嗯。”
盛言闻照做,撩起长发时意外瞥见了对方皙的颈侧有了一处淡淡的遮瑕『色』差,那枚如吻痕般的胎记骤然跃上脑海。
等了一会的时洲,“好了吗?”
盛言闻拽住自己游离的绪,“……好了。”
时洲回身道谢,又注视着他低说,“盛言闻,我之前说过的话是认真的。”
“哪句?”
“每一句。”
——你刚刚的任妄很让人心动。
——我很期待我们间的对手戏。
——我要让任妄一眼喜欢上戴着面具的柏煜。
——更想让你重喜欢上我。
时洲在心底默念了一,和盛言闻各自回到了拍摄位,在经历短暂的等待后,外面终于传来了孙琮的开机。
属于他们的第一场对戏,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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